第三十五章 伏羲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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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我幾乎以為會相撞,卻在千鈞一發之際擦身而過,化險為夷。

     正看着那幾架飛行機,小王子跑了過來,叫道:楚将軍,那幾個蛇人我們殺光了。

     他說得興高采烈,馬鞍前居然還挂了個蛇人的頭顱。

    我看着他道:好,不要沖動諸軍陣腳,在此掠陣吧。

     現在地軍團的攻勢極有章法,已經漸漸組織起地軍團最為擅長的層濤擊了。

    所謂層濤擊,就是将全軍分為幾組,如同海濤一般交錯攻擊,楊易最為精擅。

    可以說到目前為止沒有哪種勢力能經受得住地軍團的這種攻擊。

    小王子殺了幾個蛇人,興緻大高,見邵風觀擡頭看着天,也仰頭看去,道:楚将軍,起風了,這幾個風軍團的弟兄怎麼還不下來? 我道:要降落也是很危險,所以王爺嚴令我不得讓你坐飛行機。

     邵風觀忽然啊了一聲,我忙擡頭看去,卻見一架機翼下塗了鲛頭的飛行機已失去平衡,多半就是那個蕭子彥的座機,歪歪斜斜地向一邊的絕壁撞去。

    一旦撞上,不撞死也要摔死,邵風觀平時鎮定自若,此時卻也亂了方寸,大概蕭子彥是他麾下愛将,縱然邵風觀嘴上說讓他自求多福,事到危急仍然關心。

     小王子也驚叫道:不好哎呀,還好!卻是那架飛行機眼看要撞上絕壁,忽地一折,竟然在空中一個急轉,擦着石壁轉了過去。

     我手心捏了一把冷汗,一顆心剛放下來,邵風觀在一邊重重喘了口粗氣,喝道:好小子。

     小王子忽然道:邵将軍,你的手! 我循聲看去,卻見邵風觀的手掌裡正有鮮血滴下。

    我吃了一驚,還沒說話,邵風觀已苦笑了一下,道:楚兄,關心則亂,讓你見笑了。

     他竟然是在不知不覺中,指甲掐破了掌心皮膚。

    我道:來人,給邵将軍包紮一下。

     邵風觀擦了一下手,道:不礙事。

    楚兄,我得回去讓下面清出點地方來。

    蕭子彥這小子死裡逃生,若是降落時出個亂子,那才劃不來。

     我道:邵兄請便。

     風已越來越大,旗幟幾乎都要被吹得直了,呼啦啦地作響。

    身後又傳來一陣馬蹄聲,卻是馮奇疾馳而來。

    我見他的臉色也有些異樣,心頭 一沉,道:曹将軍如何了? 馮奇到了我跟前,道:禀楚将軍,曹将軍将那支地底冒出的蛇人消滅幹淨了。

     我松了口氣。

    馮奇看來也明白他的樣子讓我誤會,道:這個地方真個匪夷所思,外面的風還能撐得住,一入風刀峽,居然大得驚人。

    甘将軍走得算快了,可是最後還要十來個人沒有趕上,一門神龍炮也沒來得及拖出來,起風時居然連這神龍炮都被卷得飛了起來,沒來得及出谷的弟兄更是被 他已說不下去了。

    小王子追問道:怎麼了? 連同那些被逼住的蛇人一起,被一下子撕扯成血沫了。

     我心頭也是一涼。

    如果不是楊易的進攻卓有成效,我們會有大半被封在風刀峽裡進退不得,這一陣大風便會令我們損失大半。

    這也是蛇人一直龜縮谷中不敢外出攻擊的原因吧。

     天命有歸,非戰之罪。

    我又想起當初路恭行死前說過的這八個字。

    有時,勝負并不決定在指揮官的能力上,更決定于一點點不可捉摸的運氣。

    不管怎麼說,現在已經起風,我們沒有了後顧之憂,更可以全力向前了。

     我在馬上長了長身,道:好,吹号,發動總攻! 這個命令說說容易,要做卻難。

    我一直等待着的這個機會,現在終于來了。

    現在,才是決定勝負的最後一戰,如果我們敗了,外面的丁亨利無法趁機攻進來,也就失去了坐收漁人之利的機會,而共和軍并沒有獨立攻擊蛇人的實力。

    這一次遠征伏羲谷,也可以說是人類與蛇人血戰多年才獲得的勝機,失去了這個機會,這麼多年取得的成果都将毀于一旦。

    丁亨利不是平庸之輩,一定看得到這個後果。

    要破解他對我們的異心,這也是唯一一個方法。

     我實在不願意再有戰争了。

    從違背文侯的命令開始,我一直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帝國與共和軍要麼一塊兒一敗塗地,要麼就隻能合作。

    而我總覺得,丁亨利一定也有這樣的想法。

    何從景一定命令他向我們下手,而他千方百計避免這個後果。

    現在有這樣的戰果,我倒覺得那是我和丁亨利默契的成果。

     總攻号吹響後,原本就已占了上風的各營都為之精神一振。

    也許,每一個人都已看到了勝利的前景吧,現在的攻勢幾乎可以用瘋狂來形容。

    地軍團各營像潮水一樣一波又一波地攻擊,先前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極大的代價,現在卻一舉突破了内匏原和外匏原的交界口,前鋒一舉殺入内匏原了。

     小王子看得心癢難熬,不時看看我,準是要讓我下命令讓他領軍殺進去。

    隻是現在軍心已然振奮到了最高點,他上去隻是徒勞冒險而已,并沒有太大的用處。

    我故意不看他,隻是帶着馬看着諸軍沖殺。

     這時一個親兵道:都督,曹将軍來了。

     曹聞道和幾個親兵随衆過來。

    在他的邊上的,是一隻手打着繃帶的甘隆。

    我忙迎過去道:甘将軍,辛苦你了。

     這一波攻擊火軍團損失最為慘重,追究起來,我讓火軍團擔任後衛,難辭其咎。

    甘隆卻沒有半分怨恨我的意思,在馬上單手行了一禮,道:楚将軍,末将無能,令都督失望了。

     我道:甘将軍,你們為國犧牲,豈是無能。

    火軍團的弟兄損失如何? 甘隆苦笑了一下,道:損失近了一半。

    這一戰,末将實在無顔面對畢都督。

     火軍團來了三千人,這一戰大概損兵一千二三百,回去後畢炜一定會借機彈劾我救援不力。

    隻是我現在不願多去想這些,我與畢炜不睦是我們兩人的事,火軍團的士兵一樣是同甘共苦的帝國軍兄弟,甘隆為了這一戰做出了這麼大的犧牲,一樣令我感激。

    如果沒有火軍團的殿後震懾,恐怕丁亨利在我們進入一半時就會發動攻擊,讓我們腹背受敵吧。

    我道:甘将軍,死者已矣,現在你們好好休息一下吧。

     甘隆精神一振,道:楚将軍,甘隆尚有一戰之力。

    現在還有四門神龍炮,還不曾好好開過火,讓我們上吧。

     内匏原比外匏原大得多,蛇人恐怕在裡面建築有工事。

    這種攻堅戰有火軍團助陣,能夠事半功倍。

    我想了想,道:好吧。

    隻是這一戰,恐怕不決出勝負就不會結束了。

     甘隆爽朗地一笑,道:男子漢大丈夫,死則死耳。

    能死在對蛇人的最後一戰裡,那是做一個戰士的光榮,請都督成全。

     他并不屬于地軍團,但現在他也稱我為都督,那是把自己也納入地軍團裡的意思了。

    我看着他,心裡一陣激動。

    不管怎麼說,畢炜雖然與我不睦,但兩軍合作時他仍然全心全意。

    助攻的火軍團由這個與地軍團關系最好的甘隆指揮,就已表明他沒有掣肘之意。

    我點點頭道:好,大家小心點,曹聞道! 末将在。

     你協助火軍團的弟兄進攻,盡保護之責。

     曹聞道在馬上直了直身子,行了一禮道:得令。

     兵鋒如刀,一往無前。

    外匏原已是喧天的呼吼,即使是風刀峽裡尖厲的風聲也壓不下去。

    身邊不時有挂彩的士兵走過,但一個個意氣風發,仿佛這點傷根本不在話下,不知是什麼人又唱起了那支《國之殇》: 身既死矣,歸葬山陽, 山何巍巍,天何蒼蒼, 山有木兮國有殇, 魂兮歸來,以瞻家邦。

     低沉而渾厚的歌聲在山谷回蕩,悲壯豪邁,可是聽來又帶着一股森嚴的殺氣。

    平時聽到戰士唱這首歌,總覺得有種視死如歸的激越,讓人熱血沸騰,現在卻聽得渾身冰涼。

     在他們心目中,一定都覺得這是最後一戰了吧。

    打完這場仗,隻要還能保住性命,就能安享太平歲月了。

    如果帝國馬上就與共和軍兵戎相見的話,他們發現渴望着的太平仍然遙遙未及,還能有這麼高的士氣麼? 我不知道。

    明明勝利在望,我卻感到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失落與迷惘。

     明天,對于我來說已是一個猜不破的謎語,我幾乎不敢面對這些英勇無畏的戰士。

    很多時候,我總想着,假如我戰死在疆場之上,也許會是個更好的結局吧 都督。

     一個聲音打斷了我的沉思。

    我定了定神,隻見簡仲岚騎馬立在我身前。

     我道:簡參軍,火軍團都車完了麼? 簡仲岚跑得急了,喘息也有些粗。

    他道:都督,楊将軍的前鋒進展極速,隻是身後要不要守禦? 現在風刀峽中狂風大起,根本不可能有人穿行的,簡仲岚擔心的是明天共和軍趁風停時沖進來,打我們個措手不及吧。

    我笑了笑,道:不必了。

     簡仲岚有些遲疑,道:錢将軍他要是他不能及時趕到的話 我道:放心吧,錢将軍非等閑之輩。

     現在我們已經攻入内匏原,駐軍不是個問題,如果丁亨利要動手,那麼他動手越早就越為有利。

    義字營的實力不如共和軍,但丁亨利派兵掩殺我們後方,留在外面的就不是擁有一萬兵力,并且有鐵甲車的義字營的對手。

    到時共和軍的背信棄義就隻會自食其果,反是他們腹背受敵了。

     我提前一天發動進攻,也正是為了配合錢文義的進程。

    按照約定,明天就是錢文義抵達的日期。

     簡仲岚沒再說什麼,隻是道:都督,有一件事。

     我不知道到了這時候他還要說什麼,道:什麼? 簡仲岚咬了咬牙,道:共和軍的炮火射程,似乎能夠達到七百餘步。

     他的話如同石破天驚,我不由驚叫道:什麼?神龍炮能打到兩百步左右,先前我設計故意誇張神龍炮的射程,讓丁亨利誤以為神龍炮 有四百步射程,因為我覺得共和軍的神威炮出現得比我們晚,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比我們更遠。

    就算萬一共和軍有奇才異能之士殚精竭慮地研制,他們的神威炮頂多也就與我們相等吧,我誇張到四百步射程,本以為足以威懾住丁亨利了,可是簡仲岚居然說他們能打到七百步遠,實在讓我震驚。

     簡仲岚道:我在甘将軍營中時,蛇人正在風刀峽與我們纏鬥,我們邊走邊退,大炮無暇發射,發的隻是一些小炮。

    但其中我曾見山壁中了一炮,擊得山石粉碎,隻有巨炮才有這等威力。

    這炮子是從谷外射來的,當時我們已入風刀峽有一程了,約摸距谷口六七百步,這一炮隻可能是共和軍放的。

     我遲疑了一下。

    如果簡仲岚的話屬實,那麼共和軍的神威炮竟然比帝國的神龍炮威力大了三倍有餘。

    一旦開戰,神龍炮幾同一堆廢鐵。

    我想了想,道:你沒看錯麼? 簡仲岚道:這一炮絕對沒錯。

    隻是奇怪的是,共和軍隻放了這一炮,大概見我們與蛇人糾結在一起,後來就沒有放炮助攻了,所以我也有點不敢肯定。

     不,那并不是助攻,而是示威吧。

    我的心底一陣涼,也許丁亨利是被我的誇張騙過了,但他也用這一炮告訴我,神龍炮并不足以阻擋他們的神威炮。

    而他們有了這麼大威力的巨炮,仍然堅持由我們主攻,不言而喻,就是擺明了他們早就準備在我們背後動手的意思。

    可是,這樣一來丁亨利發這一炮的用意又顯得模糊了 我的心頭突然一疼。

    丁亨利的用意很明白,他并不想與我交戰,這一炮是給我一個信号,希望我能攝于他的武力而投降吧。

    他并不是嗜殺成性的人,但迫于命令,不得不要對我們動手,所以用這信号來告誡我。

     我搖了搖頭,喝道:别想這些了。

    船到橋頭自然直,等到了那時候再想對策不遲,現在是趁熱打鐵,一舉攻破蛇人的巢穴! 像是應驗我的話,前面陡然發出一陣震天也似的歡呼,想必楊易的前鋒又已得手。

    我看了看周圍,已沒有多少人,道:走吧。

     外匏原呈一個狹長的橢圓形,前後有二裡許,我們本就已在中間,再加一鞭,片刻就已沖到外匏原與内匏原交界處的關口處。

    這裡滿地都是死屍,不少帝國軍與蛇人是纏在一起死去的。

    即使死了,我耳中似乎仍然聽得到這些戰死的士兵死前的怒吼。

    此時我也顧不得這一切了,又加了一鞭,飛羽真個如飛一般向前沖去,幾乎一瞬間便已到了那關卡前。

     剛一過關卡,眼前豁然開朗。

    現在已近黃昏,外匏原開始昏暗起來,内匏原卻還沐着夕陽的餘晖,要明亮許多。

    以至于過關口的瞬間我眼前有短時間的模糊。

    我把手搭在眼前,剛仔細一看,隻覺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前額也嗡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