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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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東西破損了?曾望谷吃了一驚,看向那老人。

    她雖是飛艇隊隊長,但這飛行機的建造,這老人自始自終都參與其中,對飛艇的結構,他要了解得更多。

    她正想問問那老人這究竟會是什麼東西,卻見那老人臉上渾是茫然,喃喃道:黑糊糊的東西?那是什麼? 曾望谷道:會是飛艇頂上的部件麼? 老人搖了搖頭:頂上就是一層皮,外面包着個浸過黑油的繩網,哪有什麼東西。

    難道是外皮破了?飛艇的升力全靠内膽氣囊産生,外皮起的是保護作用。

    如果外皮破了,那内膽破損的可能性也要大許多。

     正在想着,下方突然一亮,離得不是太遠,飛艇艙中也被映得一白。

    一見到這亮光,曾望谷心頭不禁一寒,登時明白了端倪,還沒說出口,那老人已叫道:是風軍團的轟天雷! 這正是轟天雷。

    雖然是在飛艇下方百餘尺的地方炸開的,對飛艇沒什麼威脅,可是這老人心中也不禁一寒。

    風軍團居然這麼快就發現了他們的蹤迹,并且已經到了飛艇上方,當真非同尋常。

     還是有點輕敵了。

    老人輕聲嘟囔了一句。

    風軍團來得如此之快,當真未曾料到,但事已至此,後悔也已來不及。

    他站起身除下外套,緊了緊腰帶,道:曾隊長,此間你多多費心。

     曾望谷吃了一驚,道:木老,你要去哪裡? 老人看了看頭頂,道:風軍團一擊不中,定會再來第二次,我想,這回他們一定會在炸雷上安上倒鈎。

     曾望谷皺起了眉頭。

    如果真如這老人所言,炸雷上裝上倒鈎,那實在就是大事去矣。

    她擡起頭,道:木老,你要到上面去? 老人已将腰帶束好,伸手拿起邊上一根繩索。

    這繩索上已經裝好了鈎子,他把鈎子勾在腰帶上,微微一笑,道:讓風軍團看看,老朽雖然老邁,還有幾分用處。

     ※※※ 你要做什麼?此時操縱飛行機十分困難,蕭子彥也不敢回頭。

    湯維正在裝轟天雷的繩套上系上幾支手弩的弩箭,道:給轟天雷裝個倒鈎。

     不錯,這确是個好辦法。

    蕭子彥心中一喜,道:好辦法!你快點弄,弄好了我馬上飛過去。

     湯維的手很是靈便,雖然在飛行機上風很大,他還是将幾支弩箭縛到了轟天雷上。

    他道:好了,蕭隊官。

     蕭子彥正待将飛行機掉頭,這時從身下的雲層中突然又沖出兩架飛行機來,那是倪興武與嚴平所駕駛的飛行機,他們的技術沒有蕭子彥與洪勝東那樣高超,但努力之下,終于也趕到了。

     見到那兩架飛行機,蕭子彥心中一寬。

    單槍匹馬要對付飛艇,他心中實在沒底,但現在同伴趕到,勝機大增。

    雖然在空中喊話他們也聽不到,他将飛行機的機頭拉起,繞了個大圈,伸手在空中打了個手勢,示意讓他們跟上。

     此時飛艇已下降了許多,幾乎看不到了,若不是蕭子彥已記住方位,隻怕倪興武和嚴平兩人發現不了。

    現在将轟天雷擲下去,實在不知道能不能擊中飛艇。

    湯維手裡抓着那個綁上弩箭的轟天雷,緊緊盯着那塊地方,等飛行機掠過,他手臂一揚,用力将轟天雷擲了出去。

    雖然他想了這個主意,但實在不知道能不能奏效。

     轟天雷破空墜落,沒入雲中,蕭子彥的飛行機卻随之一沉,也向下落去。

    雲層上方氣流實在太亂,他一直在勉強支撐,到了現在,卻也沒辦法再保持平衡了。

    幸好他操縱飛行機的手法純熟之極,飛行機雖然斜行向下,卻仍然平平穩穩,眨眼間已沖入雲層中。

    他也不知方才那個轟天雷能否挂在飛艇上,心中忐忑不安。

    飛行機隻能攜帶兩顆轟天雷,現在兩顆都已扔出去了,有沒有用卻隻有天知道。

     飛行機急速下降,雲層也越來越濃,耳邊的風聲直如号角一般尖嘯。

    飛行機這般下行時不能強行轉向,否則鉚釘和機翼盡會斷裂。

    下蕭子彥慢慢地把機頭扳上來,一點點把飛行機的下墜之勢減緩。

    但這麼做太過困難,等他終于将飛行機拉平時,已經快到雲層下沿了。

    透過稀疏的雲氣,看得到下方還在鏖戰,一道道火柱沖天而起。

     右弼堡已然陷落,但左輔堡還在帝國軍手中。

    馬耀先老于行伍,攻防得法,共和軍這個苦頭看來吃得不少。

    雖然現在仍然未能破掉飛艇,但有風軍團在空中纏鬥,左輔堡不必擔心飛艇從空中轟擊,士氣大增,登時又成了個纏鬥之勢。

     現在仍然該向上麼?他擡起頭。

    現在倒是下方更明亮一些,往上看什麼都看不到。

    他定了定神,正待将飛行機的機頭拉起來,忽然從身下傳來一聲巨響,空中象炸開一朵碩大無朋的煙花,硝煙也四散。

     是轟天雷!蕭子彥心中卻是一沉。

    這顆轟天雷是在他下方炸開的,顯然沒能炸到飛艇,看來湯維想的辦法也沒能奏效。

    現在身邊已經沒有轟天雷了,隻能希望倪興武與嚴平他們能夠成功。

     ※※※ 第一顆是在雲層中炸開的,下面的人看不到,但這顆轟天雷在半天裡炸開,使得戰場裡的人都怔了怔,擡頭望去。

     轟天雷在空中炸成萬千點,流光溢彩,華麗非常,所有人都看着天空,一時間厮殺聲也靜了下來。

     一定是風軍團攻擊得手了!馬耀先抹了把頭上的汗水,舉起手中長槍,嘶聲道:弟兄們,風軍團已經把敵人的怪物擊毀了,這回就全看我們了! 他喊得很是響亮,左輔堡上的士卒都發出了一聲歡呼。

    右弼堡遭到從空中而來的轟擊而覆滅,左輔堡的士兵們都看在眼裡,便是再膽大的人都有點心悸。

    從空中轟擊,這一手是風軍團的絕招,沒想到共和軍居然也有,而且擲下的炸雷比風軍團擲下時要密集得多,那時人人自危,覺得已不可能再守下去了。

    此時見到空中炸開的轟天雷,又聽得馬耀先的歡呼,一個個都應聲呼喝,士氣為之大振。

    共和軍攻勢雖強,一時間也被壓了下去。

     左輔堡的神龍炮現在仍然火燙,無法填藥施放,共和軍趁這個機會已經擁上堡來。

    馬耀先搶步上前,一槍刺死了一個已搶到堡上的共和軍,在雉堞邊,橫槍看去。

     共和軍黑壓壓的一片,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馬耀先一直身先士卒,隻顧着對付沖到跟前的敵軍士兵,現在才算看到了共和軍全軍。

    見此情景,他心中一寒,暗道:方若水這人,難道把主力都遣來攻打左輔右弼二堡了? 雖然眼下共和軍仍然攻不破左輔堡,但馬耀先也知道,左輔右弼二堡與東平城實是唇齒相依,缺一不可。

    現在右弼堡已破,左輔堡士氣雖盛,但如果得不到東平城的增援,肯定已經守不了多時。

    他看了看一邊圍着兩門神龍炮的炮手,喝道:神龍炮怎麼樣,能再施放麼? 那幾個炮手遲疑了一下,其中一個道:禀馬将軍,還得過一陣,隻是他說話吞吞吐吐,也不知到底要說些什麼。

    馬耀先罵道:什麼時候了,有屁快放!被他罵了一句,那炮手才道:禀将軍,隻是火藥已經不夠了。

     因為有天橋運送,左輔堡儲備的彈藥并不甚多。

    馬耀先皺了皺眉,道:不夠了?沒有向城裡要麼? 那炮手又遲疑了一下才道:要過了,不知為什麼,城裡一直沒送來。

     馬耀先隻覺耳根都熱了起來。

    東平城的火藥儲備極多,足夠使用的,城中為何不送過來?他也不去多想,喝道:定是你們沒說清楚。

    汪榮!快過來! 一個身材瘦小靈便的士兵過來道:馬将軍,有何吩咐?這汪榮是左輔堡的傳令兵,因為那天橋上若要輸送人員,自是越矮小越方便。

     去向鐘将軍告急,要他火速送彈藥來!剛一說完,又小聲道:還有,跟鐘将軍說,趁現在事猶可為,馬上開城決戰! 現在上上之策,就是趁軍心仍然可用,孤注一擲,開城與敵軍決戰。

    共和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破了右弼堡,開始進攻時的銳氣卻已經消減了不少。

    現在左輔堡猶在,風軍團又剛剛得心,帝國軍士氣大振,趁勢沖鋒,取勝的機會依然很大。

    馬耀先原先覺得鐘禺谷怯戰,心中實有點看不起這個主将,但現在卻覺得說不定還是鐘禺谷的說的更對。

    隻是事已至此,隻能迎頭而上了。

    馬耀先有這個主意,實在已是對堅守左輔堡已沒多少信心。

     汪榮行了個軍禮,道:遵命!他身材雖然矮小,卻極是靈便,三步兩縱便到了天橋邊。

    天橋隻是一根鋼索,下面是幾隻吊籃,主要用于運送火藥炸雷之類,運人的話,實是極不方便。

    但事急從權,也隻能用一用。

    汪榮進了一個吊籃,道:快絞!下面幾個士兵扳動絞車,将汪榮送到東平城中。

     看着暮色中天橋上那個吊籃的剪影,馬耀先突然又感到一絲欣慰。

    雖然共和軍兵力遠遠超過東平城守軍,也不至于象許寒川所言隻是一群烏合之衆,但敵軍确實并不是最精銳的這團。

    戰鬥至此,雖然帝國軍失了右弼堡,但共和軍損耗的兵力隻怕更多。

     現在,是最後一戰了。

    城中的帝國軍的精銳之師以逸待勞,開城迎擊,未始不能以少破衆。

    馬耀先久經行伍,戰事經曆了也不少,以前總是擔任輔助攻擊之責,獨當一面,這還是第一次。

    此戰若能大破共和軍,那他馬耀先的名頭恐怕也将一雷天下響,縱然比不上四相軍團指揮官,隻怕也能與鐘禺谷不相上下了。

     他越想越是興奮,将長槍重重往地上一擊,高聲喝道:弟兄們,腦袋掉了碗大個疤,立功就在今日了!說罷,又沖到雉堞邊,與幾個沖上來的共和軍交戰。

     那吊籃一到東平城頭,還沒停穩,汪榮一按籃框跳了出來。

    幾個帝國軍士兵迎上來道:兄弟,你們那兒怎麼樣了?汪榮也沒功夫回答,隻是叫道:我要見鐘将軍!快帶我去見鐘将軍! 一個士兵領着他向城頭跑去。

    汪榮心中太急,跑得急急忙忙,差點摔了一跤,卻見鐘禺谷身披戰袍,正扶着雉堞觀戰,他搶上前去,跪倒在地道:鐘将軍,小人馬将軍麾下汪榮,見過将軍。

    說得也太急,已是上氣不接下氣。

     鐘禺谷回過頭來,冷冷看了他一眼,喝道:馬耀先現在戰勢如何? 汪榮一見鐘禺谷的表情,心中忽地一震,暗道:鐘将軍在想什麼?他怎麼好象與己無關一般?隻是事态緊急,他也不多想,大聲道:馬将軍力戰之下,擊退叛軍五輪進攻。

    現在堡中衆志成城,士氣高昂,但火藥炸雷快要告竭,請鐘将軍補充! 鐘禺谷中眼神遊移不定,也不知是震驚還是欣慰。

    馬耀先竟然能支撐到現在,也當真令他有點吃驚。

    敵軍主将乃是七天将之一的方若水,許寒川說過,此人與共和軍大帥丁亨利并稱為七天将,是共和軍的勇将。

    鐘禺谷心高氣傲,平生也隻對楚帥有幾分佩服,但他也知道輕敵為緻敗之因,縱然看不起敵将,也不能妄自尊大,何況方若水兵力有六萬之多,即使此戰能擊退敵軍,東平城的損失也将大到無以複加。

     戰事如一博,兵力就是籌碼。

    其實不僅僅是戰争,從小時候起,鐘禺谷就把一切都看成是賭博。

    賭博沒有不輸的道理,但是會賭的人知道什麼時候該收手。

     現在衆寡不敵,對手的實力要遠遠強過自己,這時候的上上之策不是硬拼,而是利用手中的籌碼,讓自己立于不敗之地,那就是這一場豪賭的勝機。

    因此當許寒川向自己提議獻城投降時,自己當即首肯,可是也對許寒川有了幾分忌憚。

     這個人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許寒川說出他的主意時,看着這人莫測高深的笑容,鐘禺谷感到一絲懼意。

    他第一個念頭就是馬上除掉許寒川。

    可是,如果當場除掉他,隻怕也就斷了獻城投降這條路了。

    他想了許久,覺得獻城實是上上之策。

    既然帝國已是日薄西山,又何必為這個腐朽的皇朝陪葬?他鐘禺谷是識時務者,是豪賭中永遠的勝者,豈能因小失大。

    何況,許寒川以為看透自己的心思時,可自己的心思又豈能為許寒川所料? 方若水這一戰啃上了硬骨頭,定不敢再小看帝國軍,這樣自己若獻城的話這籌碼無形中又重了三分。

    而如果共和軍攻不破輔弼二堡,反而一戰敗退,那自己作為東平主将,為帝國就立下了一件奇功。

    進退皆遊刃有餘,這條左右逢源之計使得當真了得,他幾乎要佩服自己了。

    隻是戰事瞬息萬變,當共和軍從空中轟擊右弼堡,他覺得輔弼二堡轉瞬間便将失守,已是做好了獻城的準備,沒想到風軍團一出動,共和軍的空中部隊便不知去向,方若水至今仍然攻不下左輔堡,倒是讓他為難之極。

     共和軍沒許寒川說的那麼強,帝國軍也沒有自己預料的那麼弱,雖然共和軍兵多,勝負之數仍然未可知,方若水一定也在焦躁不安吧。

    雖然這樣想着,可是鐘禺谷發現,自己盡管努力想要鎮定,心緒卻如風濤起伏,片刻不能平靜。

     自己與方若水一般,一樣在焦躁不安啊。

    他摸着腰間金刀的刀柄,有些自嘲地想着。

    汪榮卻不知鐘禺谷此時在想什麼,半晌見他沒答話,已是心急如焚,又道:鐘将軍,馬将軍告急,請鐘将軍盡快增援! 曾隊長,方将軍發信号要求我們盡快解決左輔堡! 小齊在前方突然大聲道。

    曾望谷皺眉了眉頭,道:知道了。

     方若水準是在地面上遭遇挫折了。

    帝國雖然腐朽堕落,但軍隊戰鬥力卻依然不可小看。

    她想起出發時,方若水信誓旦旦,說什麼我軍正義之師,兵鋒所指,所當無不披靡之類的話來了。

    方将軍還是輕敵了啊,帝國軍絕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在剛結束的與蛇人之戰中,帝國軍一直擔任抗擊蛇人的主力,帝國軍士兵也都已身經百戰,即使東平城守軍并不是帝國軍中最為精銳的四相軍團,一樣不容易對付。

     她看着下方。

    現在飛艇已降到了雲層底部,正轉向左輔堡上空。

    木老到了飛艇頂上還沒下來,而方才又有一顆轟天雷從上面落下來,可能就是被木老擲開的。

     不愧為當年五羊城的望海三皓之一。

    曾望谷暗自贊歎。

    她看了看下方,道:轉向左輔堡! 上方有木老應付,不用再擔心風軍團的炸雷,現在也可以一心對付左輔堡了。

    她一聲令下,幾個飛艇隊士卒當即扳動機括,飛行機開始轉向,朝着左輔堡飛去。

     此時那老人卻沒有曾望谷想得那麼潇灑。

    他的須發都已被露水打濕,勉強站在飛艇頂上。

    這飛艇是用軟皮磨光後再用羊腸線縫起,上面還上過一層黑油,既不透風也不透水,但此時沾上了一層水後卻光滑之極,幸好上面還蒙着一個繩網,否則恐怕連站都站不上。

     方才從上方擲下一顆炸雷,這炸雷上綁上了許多短箭,正紮在飛艇頂上,幸虧被他及時擲去。

    此時他腳尖鈎在繩網上,全神貫注看着上方。

    在雲層中,能看到的隻有丈許遠,再遠便看不清了,若是再擲下一顆炸雷來,他也真不知道能不能及時發現。

     風軍團真名不虛傳,應對得當。

    如果風軍團全軍在此,飛艇真個如俎上魚肉,幸好隻剩了三架了。

    他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右手握住腰間短刀。

     共和軍後起人才大為不弱,自己這個老頭子也不要輸給他們了。

    他抹了抹額頭,額上汗水和露水都混在一起。

    周圍雖然極是寒冷,但他額上仍然冷汗直冒。

     風軍團攜帶的炸雷不多,頂多也就是兩到三個,那三架飛行機中有一架多半已經擲完,沒有多大威脅,另兩架卻還沒動過,要防的就是這兩架了。

     他将腳尖勾住了繩子,忽然伏下身來,貼着飛艇蒙皮聽了聽。

    虛能納聲,這飛艇又是中空的,周圍極細微的聲響都能從中聽到。

    他年紀雖則老邁,依然耳聰目明,已然聽到了一陣細微的破空之聲。

     那是飛行機在雲層中穿行的聲音。

    飛艇在雲層中一起一落,另兩架飛行機沒能發現,已是錯過路程,現在他們一定又追上來了。

    老人将腰間的繩子又拉了拉,冷冷一笑。

     風軍團,等着吧。

     他圓睜雙目,緊盯着上方。

    現在的風軍團已在飛艇上方了,但他們唯一的攻擊手段也隻有擲擲炸雷。

    有自己在飛艇頂上看着,即使風軍團又在炸雷上綁些箭矢,同樣勞而無功。

     他正想着,眉頭忽地一皺。

    頭頂上的一片雲層突然出現異樣,不住攪動,形成了一個漩渦。

    老人擡起頭,已是如臨大敵。

    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頭頂上赫然出現兩架飛行機。

     那兩架飛行機正是倪興武和嚴平。

    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沖出雲層追上了蕭子彥,但蕭子彥擲下炸雷後已不能保持高度,一墜而下,他們兩人倒是惶惑不安。

    看看方才蕭子彥投擲轟天雷的地方,雲層有些波動,也沒有什麼異樣,他們盤旋了兩圈仍然不見飛艇蹤迹,才猛然間省得那飛艇定是又降低高度了。

    飛行機十分靈活,可是飛艇以不變應萬變,在雲層中一升一降,居然讓風軍團摸不着影蹤,他兩人也是風軍團的老兵,大感面子受損,當即又降下來追蹤。

    雲層中雖然看不清周圍情形,但飛艇實在太大,倪興武與嚴平兩人又是身經百戰的老兵,雲層稍有變化便能覺察,追蹤而至,竟是不差分毫。

     倪興武的飛行機沖在前面。

    在雲層中飛行十分困難,他睜大了眼睛拼命盯着前方,突然發現下面的雲層顔色有異,才警覺那正是飛艇。

    他興奮異常,高聲叫道:老嚴!他們在下面! 飛行機下降得極快,他用力一扳機頭,飛行機一下擡了起來,正要掠起,身後的副手忽然驚叫道:上面有人! 有人?倪興武大吃一驚。

    他根本沒想到在飛艇頂上居然也會有人,這飛艇到底是什麼構造?自從加入風軍團以來,他一直為這飛行機自豪。

    從古自今,從來還沒有這等奇特的戰具,隻有傳說中遠古的神人才能在空中自由來去,甚至能造出大船,直達日月星辰。

    沒想到,共和軍居然也有了這種能在空中飛行的戰具,而且如此奇特,看來共和軍中當真有也有少能人。

     他定睛看去,隻見飛艇上真的站着一個人。

    這人身材矮小,又是一身黑衣,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他正待把飛行機再拉得平一些,哪知手剛一用力,耳中卻聽得喀一聲響。

     這聲音不響,但他吓得冒出一身冷汗,飛行機也已不聽使喚。

    這是機括斷裂的聲音,飛行機飛到現在也沒什麼異常,居然在這節骨眼上會出問題。

    他還沒回過神來,飛行機猛地一震,已是直直掉落。

     完了!倪興武第一個念頭便是如此。

    但風軍團的士兵都是精挑細選,個個都非庸手,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言放棄。

    百忙中,他回頭喝道:阿傑,快跳出去! 那副手阿傑還沒回過神來,倪興武已解開束腰皮帶,從飛行機中一躍而出。

    如果呆在飛行機裡,那是必死無疑,現在隻有死裡求生,既然那共和軍能站在飛艇頂上,那自己肯定也能。

    如果能将飛艇奪下,那這場戰役帝國軍已是勝定了。

     他動作極快,那阿傑卻沒有他這麼快,聽得倪興武的叫喊,一時間摸不着頭腦,心道:倪什長想什麼?身體卻猛地一沉,才明白飛行機出了故障。

    他也吓得魂不附體,急忙去解開皮帶,但手忙腳亂之下,一時間哪裡解得開,看看外面雲霧缭繞,也實在不敢往外跳。

     老人正盯着那兩架飛行機,防着從飛行機上扔下炸雷,哪知道那架飛行機忽然打了個轉,有個人從飛行機上跳了出來。

    他也吓了一大跳,心道:風軍團都是瘋子麼?現在離地一千多尺,人摔下去定是一灘肉泥,這老人第一次坐飛艇升上天空時看看下空也不由得心悸,可那風軍團士兵居然毫不猶豫跳出飛行機來,這份勇氣便令人驚駭。

    眼見那人要跳到飛艇上,他一把抽出腰刀,猛地沖上前去。

     倪興武人在半空中,仍然盯着那架已經損壞的飛行機。

    阿傑到現在還沒跳出來,飛行機馬上要出了飛艇的範圍了,那時豈不是隻有活活摔死?倪興武人還未落到實處,忍不住大聲叫道:阿傑,别怕,快跳啊!但那阿傑膽戰心驚,雖然已解開了皮帶,卻猶豫了一下。

    飛行機速度極快,隻怔得一怔,已經斜斜落入雲中,他隻來得慘叫一聲,便已看不清了。

     倪興武此時才落下地來,還沒來得及傷心,眼前忽然刀光一閃,有個蒼老的聲音喝道:去死吧! 刀光來得極快,倪興武心知已逃不了,隻來得及一低頭,刀鋒擦着皮膚掠過,割落了額前一縷頭發。

    他本就沒站穩,閃過這一刀,腳下一滑,人已摔倒在地,心中卻在慶幸這一跤摔得及時。

    他伸手抓住一根繩索,正待借力站起,拔刀還擊,眼前卻是一黑,那老人一刀走空,刀勢卻順流而下,一刀正割在倪興武臉上。

    這一刀極是陰毒,劃過倪興武雙眼,竟将他兩隻眼睛同時割瞎。

    倪興武疼得慘呼一聲,拔刀還擊,但他眼既瞎了,腰刀也隻是亂揮而已,剛一揮動,手臂又是一疼,竟是被那老人一刀截斷手臂,半截斷臂連同腰刀一起飛了出去。

    慘叫聲中,倪興武另一隻手也松開了拉着的繩索,人登時從飛艇上滑了下去。

     那老人斬殺了倪興武,饒是他老當益壯,亦是大大呼了兩口氣。

    雲層中呼吸甚是困難,若是平地上他體力不輸少年,但在這站都站不穩的飛艇頂上,他這般飛身殺人實是耗力極多。

    他平平了氣息,擡頭看去,卻見雲中另一架飛行機正在飛過來。

     要是那架飛行機上的人再這樣孤注一擲,亡命攻擊,隻怕自己也頂不住了。

    老人此時也有了懼意,面上卻仍是鎮定如常。

    風越來越大,他卻仍然直直站着,須發被風吹得飄揚,直如鬼魅。

     嚴平那架飛行機本與倪興武同時下來,但他離這飛艇還有一段距離。

    他操縱飛行機的技術較倪興武又稍遜一分,雲中風大得異乎尋常,本待與倪興武同時攻擊,卻被一陣風吹得失了平穩,差點便掉下去。

    待他重新将飛行機拉平,倪興武已被格斃。

     難道對付不了這飛艇麼?嚴平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此時卻也惘然若失。

    飛行機對付飛艇,平生還是第一次。

    七架飛行機升空,三架新手駕駛的多半到不了這個高度,到了這地方的四架中又已折了兩架,技術最好的蕭子彥那一架卻也不知去向。

     也許該舍身撞擊?這念頭突然出現在他腦海中。

    本來就是九死一生,如果擊不落飛艇,即使逃生回去,也難以面對地面的弟兄。

    他也知道,如果一開始就存同歸于盡之心,這飛艇隻怕早就被攻破了。

    這主意在上天時他就想到,别人也未必就不知道,隻是真正有勇氣做的人太少了。

     一定要有人做,這是最後的希望了。

    他咬咬牙,喝道:小朱,今天我們把命交待在這裡吧。

     那副手本也在盯着下方的飛艇,忽然聽得嚴平這麼說,吓了一跳,道:嚴長官,你說什麼? 嚴平将飛行機轉了個圈,對準了飛艇,喝道:把轟天雷的引火帽拔了,就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