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 段颎百戰平羌種 曹節一網殄名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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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把他名列一黨一籍,非锢即戮,或與宦官素無仇怨,但有重名,播聞遠近,亦就指為一黨一人,一網打盡。

    因此一黨一獄連坐,共死百餘人。

    再令州郡捕風捉影,輾轉鈎連,或死或徙,或廢或禁,又不下六七百人。

    惟郭泰名列八顧中,卻能和光同塵,不為危言激論,所以怨禍不及,幸得免累,但探聞正人名士,枉死甚衆,不由的悲從中來,私自揮淚道:“《周詩》有言:‘人之雲亡,邦國殄瘁。

    ’今漢室亦蹈此轍,滅亡恐不遠了!但未知瞻烏爰止,究在誰屋呢?”“瞻烏爰止,于誰之屋”亦《詩經》中語。

    獨張儉亡命未歸,始終不得捕獲,侯覽定欲殺儉,令郡國嚴緝到案,如有收匿,與儉同罪。

    郡國官吏,應命偵查,四處搜緝,遇有前時留儉的人家,便即收訊,笞杖交下,往往至死。

    魯人孔褒,與儉為至交,儉曾亡奔褒門,褒适外出,有弟融年才十六,出門應客。

    儉詢知褒不在家,面有窘色,融轉叩行蹤,儉又因他年輕,未便遽告,免不得言語支吾。

    融即笑語道:“兄雖外出,難道我不能為君作主麼?”乃留儉居宿,數日方去。

    郡吏聞風往捕,儉已脫走,遂将褒融二人,系獄就訊。

    融首先認罪道:“儉來融家,原有此事,今已他去,未知何往;惟融兄在外,融實留儉,若要坐罪,融願承當,與兄無涉!”褒待融說畢,當即接口道:“彼來求我,弟本不知,罪當坐褒。

    ”郡吏得供,反緻疑惑不定,因複傳訊孔母。

    孔母答道:“妾夫已殁,應為家長,家事處分,應歸家長擔任,妾甘心認罪!”郡吏見他一門争死,仍難定谳,乃将供詞申奏朝廷,有诏竟令褒坐罪,釋母及融;融由是顯名。

    史稱融為孔子二十世孫,表字文舉,父名伷,曾為泰山都尉。

    融幼有異禀,年四歲時,與諸兄食梨,舍大取小,家人問為何因?融答說道:“我乃小兒,法當取小梨。

    ”家屬便呼奇童。

    不愧為孔氏子孫。

    及年十歲,随父詣京師,适李膺為河南尹,嚴肅門禁,除當代名士,及通家世好外,概不接見,融欲往視膺,獨至膺府門前,顧語門吏道:“我是李公通家子弟,特來求見,敢煩通報!”門吏見他年幼有儀,料非凡品,因即入内白膺。

    膺以為通家子弟,不能不許他進見,特令門吏引入;及見面後,并不相識,惟覺融趨承盡禮,舉止大方,卻也暗暗稱奇。

    乃開口問融道:“童年到此,定必高明,但未識令祖令父,與仆果有恩舊否?”融從容道:“先祖孔子,與明公先祖李老君,同德類義,相為師友,可見得是累世通家了!”雖似辯言,卻有至理。

    膺不禁歎賞,賓佐亦啧啧稱羨。

    大中大夫陳炜後至,阖座便将融言轉告,炜順口說道:“小時了了,大未必奇!”融應聲道:“如君所言,少小時甯可呆笨,勿可聰明麼?”炜不能答。

    膺卻大笑道:“高明若此,他日必為偉器!”融乃辭去。

    越三年,即丁案憂,哀恸逾恒,扶而後起,鄉裡又稱為孝子;至與兄褒争死法庭,孝且兼悌,自然名譽益隆。

    孔融少年履曆,随筆叙過。

    惟張儉已出塞遠揚,終得免戮,隻晦氣了幾個親友。

    陳留人夏馥,即前八顧中之一。

    聞儉亡命,牽累多人,不禁竊歎道:“孽由己作,空污良善;一人逃死,禍及萬家,還要求甚麼生活呢?”遂剪須發,逃入林慮山中,自隐姓名,為治家傭,日親煙炭,形容毀瘁,閱二三年,無人知為夏馥。

    馥弟靜載送缣帛,反惹動馥怒,憤然與語道:“弟奈何載禍相饷?幸速攜還!”靜乃退歸。

    汝南人袁闳,恐遭一黨一累,意欲投迹深山,隻因老母尚存,未便遠遁,乃築土室,不設門戶,但開一小窗,孑身伏處室中,從窗間納入飲食;母或思闳,有時往視,闳方開窗應答,母去便将窗掩住;雖兄弟妻孥,不得相見,如是曆十有八年,竟在土室中病終。

    故太丘長陳實,家居颍川,也是一時名士,與中常侍張讓同鄉,讓遭父喪,郡吏并皆會葬,惟名士裹足不前,實卻屈節往吊,讓因此感實,所有颍川名士,賴實解免,多得全身。

    陳留人申屠蟠,前聞李膺範滂等,非議朝政,為世所重,獨引為深憂道:“昔戰國時代,處士橫議,國君且擁篲先驅,後來終有焚書坑儒的大禍;今日恐複見此事了!”遂避迹梁碭間,因樹為屋,自同傭人,及鈎一黨一獄興,蟠得脫然無累,徜徉終日。

    小子有詩詠道: 箕山颍水尚逃名,亂世如何反自鳴? 多少英雄流血後,才知智士善全生。

     蹉跎過了二年,靈帝行加冠禮,頒下赦文,惟一黨一人不赦。

     Yan人兇焰,橫亘神州。

    欲知後事變遷,且看下回續叙。

     西羌之為漢患,曆有年所,誠能舉兵蕩平,未始非一勞永逸之計;然吾聞聖王之待夷狄,叛則讨之,服則舍之,非好為姑息養一奸一,實體上天好生之德,不忍芟夷至盡也。

    張奂主撫,段颎主剿,皆屬一偏之見;雖後來颎得平羌,然斬首至三萬八千餘級,得無所謂血流汗野,傷和緻災乎?況外侮可平,内蠹不可去,鈎一黨一獄興,名流盡殄;曹節王甫等之斲喪國脈,比羌患不啻倍蓰,豺狼當道,安問狐狸?張綱可作,吾知其憤且益甚矣。

    惟李膺杜密範滂諸人,不知韬晦待時,徒以一朝之标榜,禍及身家,株連親友,是豈不可以已乎?而郭林宗申屠蟠輩,則倜乎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