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赫然一劍群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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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近百招後,心地一片空明,随手揮灑,獨孤九劍的諸般奧妙法門,細微變化便在手上展現出來,越戰越是心乎氣和,反無初戰時的怒氣填鷹了。

    漸漸地幾乎忘記了這幾人是殘忍兇暴之徒,全心沉浸入劍道中,許多從未想過,從未見過的精妙招靈敏泉湧而出,似乎不是自己使劍,倒是劍在自行飛舞,自己不過随順其勢而已。

     這恰如王蒙之書《蘭亭序》,或是張旭酒醉狂草一般,又如大畫家、大詩人摹得靈感,随筆揮灑,不求其工而自工,不求其妙而自妙,巧奪造化,成為希世珍寶。

     殊不知獨孤九劍玄奧猜微之處正在于斯,獨孤九劍有“破劍式”、“破刀式”、“破槍式”、“破鞭式”、“破索式”、“破掌式”、“破箭式”乃至“破氣式”,那是融天下各門各派武學于一體,盡數破解之,而自身亦是以天下最高武學為基底。

    不立一法而破萬法,是以雖雲獨孤九劍,實無劍招。

    全憑施劍者悟性奇高,臨機而斷,從無生有。

    衍化出萬千變化,克制敵招,靈殊在握、縱橫自在,閹不如意。

    所生劍招亦如羚羊挂角,香象渡河,無迹可尋。

     是以這套劍術雖妙絕無倫,卻罕有人知,曆代精于此術的更寥若晨星,隻因這套劍術擇傳人要嚴,若非察賦奇佳,天資特異的人不傳。

    其他各派劍術俱有招有式,即便根器遲鈍,亦可循規蹈矩,漸修而習,縱不能盡得神髓,期以二三十年苦功,也能得其皮毛,所謂“畫雞不成尚類籬”也。

    設若習此獨孤九劍,不能将諸般訣竅融會貫通,心領神明,豈但賜笑方家;适足以取禍喪生,所謂“畫虎不成反類犬”了。

     風清揚東一劍,西一劍,渾無章法可尋,噬噬劍聲中,一片微紫的劍氣将賀子路五人裹住。

     賀子路五人懊喪欲死,原本以為他這般急風驟雨地搶攻,支持不了太多時刻,内力自然不敷,隻消他内力衰減,劍招一慢,便不能同時兼攻五人,那時五人聯手反擊,縱然他寶刃鋒銳,亦不能将閡身上下遮護得滴水不漏。

     孰料風清揚劍招愈發愈快,劍上噬噬破空聲愈形尖銳,劍身隐約透出寸許藍色劍氣,顯是内力逼發之故,堪堪打至二百招,内力非但不見衰弱,反似陡然間增長了十年功力。

    劍招更是愈出愈奇,幻妙無方。

    如長江大河,滔滔滾滾,永無止歇。

    賀子路五人被打得左支右細,險象選生,苦不堪言。

    起始尚是五人圍着風清揚,雖被他攻得招架不疊,無力還擊,勉強還是個合圍陣式,到得此時,不知不覺間,競爾被風清揚一柄劍圈到一處,反是風清揚一人合圍五人了。

    若非聲言此乃生死之搏,五人早就棄械認輸,勢逼此處,說不得惟有苦苦撐持下去。

     要知獨孤九劍實乃集天下劍術之大成,博大精深,妙合天機,饒是風清揚悟性絕高,先前又得段子羽這等明師闡釋指導,也不能盡悟其玄巧妙謗,充其量不過略得其仿佛。

    行走江湖時又罕遇強敵,單以九陰真經之内功和幾成的獨孤九劍倒也所向披靡。

    今日所遇乃日月神教中一等一的高手,起始仗着九陰真經輕功身法之迅捷無鑄,攻得五人招架之不逞,戰到後來卻漸漸領悟獨孤九劍的秘奧,每戰一刻,便多一層領悟,手上便多幾般妙用,這五名好手競爾成了給他喂招的幫手,将他蘊藏體内的九陰神功亦激發出來,劍招的威力益發淩厲無情。

     忽聽“嗚嗚嗚”幾聲連響,賀子路五人兵刃一齊落地。

    原來風清揚使得性起,劍尖連點,五人十隻手腕同時中劍,兵刃脫手。

     群豪震雷價賜聲采,風清揚刹那間殊為茫然,猶心馳神往在剛剛領悟到的劍術中,賀子路便在他長劍一停頓間,候然一掌,将面前一人打向風清揚,風清揚随手一劍,将那人斬為兩截,這時方醒悟過來。

     賀子路既工心計,心腸亦狠到極處,他知道自己輕功遠遜于風清揚,若是縱身而逃,頃刻之間便會被追上。

     競不惜自殘手下,将四人砰砰砰擊向風清揚,希冀能阻他片刻。

     這四人哪虞有此肘腋之變,一個個身不由主,向風清揚撲來,風清揚手起劍落,又削落三顆首級。

    便這麼阻得一阻,賀子路幾個起落蹿出府門,衆武士睹此驚變,均手搖心顫,見旗主落荒而走,也争先恐後作鳥獸散了。

     待得風清揚展動身形,追出高牆,賀子路早已逃得杏無蹤影了。

    那些武士逃得雖慢,風清揚卻不屑于誅殺他們,任他們逃命去了。

     風清揚恨恨不已,雖手刃了六人,卻令元兇逃逸,中心不能不有撼意,轉身回至廳中。

     群豪紛紛上來施禮,說不盡的感激之悟。

    風清揚一一還禮,随口敷衍幾句,來到柳孟嘗身邊,見他仍泥望木雕殷僵立着,細察其脈息,已知端的,輕輕一掌拍在他頭頂上,送他魂歸幽幽了,心中酸痛,不禁落下淚來,再看到檀木匣中兩顆人頭,愈發克制不住,跪在地上拜了幾拜,失聲痛哭。

     群豪見他如此,亦紛紛跪倒磕頭,登時哭聲驚天動地,一個喜宴大廳變成了靈堂,這些豪莽之士多是殺人不眨眼之徒,此等事已是司空見慣,本不足奇,更不能令他們痛心疾首。

     但風清揚既然如此,若不照樣一作,豈非不夠意思,那哭不出來的便拼命想着自己的傷心事,想不出的便掐捏自己的麻筋酸穴,百計皆出,個個涕淚謗陀,直可以飄柞了。

    柳氏父子三人泉下有知,亦當嘉此殊榮了。

     慕容雪眼中便隻有風清揚一人,見風清揚哭的淚人一般。

    也不免酸心淚落,卻不随波逐流,效而尤之。

    走到風清揚面前勸慰道,“好了九弟,你也為他們複了仇了,該當令他們人士為安方是。

    ” 風清揚這才止住哭聲,慕容雪摸出絹紡為他拭淚。

    群豪見這對“假兄妹”卿卿我我的樣子,都忍俊不住,卻也沒人敢笑出聲來,臉上還得裝着痛不欲生的樣兒,這份罪也夠遭的。

     風清揚将兩隻檀木匣子抱在懷裡,走出廳去,早有人搶着将柳孟嘗屍首拾出,到得院中一看,四處橫屍滿地,柳府百餘名妄侍仆婦,家人護院均已大難,無一幸免,血流徊徊,殷紅片片。

    風清揚眶眺欲裂,早知如此,斷不能讓那些武士逃出生天。

     柳府已無活人,便在花園中起了兩座大墳,一葬柳氏父子媳三人,一葬家人仆婦及榷難的來客,川中四兇的屍首也葬于此穴,歐陽飛卻不見蹤影了,當時衆人忙于療傷葬死,亦無人顧及此節。

     群豪穿土為穴,覆土成墳,此等事做來甚易,頓飯工夫便已告訖,風清揚在墳前灑酒禱祝,供奉祭品,揮淚而别,群豪送出老遠,才各自散去。

     風清揚成名雖久,經此一戰,方名震四海,通選欽風。

    這些群豪散處各地,自是大大擒揚風清揚之名,不免添油加醋,演染更甚,“華山一風”至此一飛沖天。

     風清揚回思柳家慘變,自感負疚良深,又未能手刃賀子路,懼郁難宣,悶悶不樂,慕容雪氣的笑道:“你這人究竟怎麼了,那姓柳的與你一不沽親,二不帶故,你為他們報仇雪恨,葬死送生,也算是仁至義盡了,隻管與自己過不去、這是何苦來哉,江湖上似這等事哪天沒有幾樁,你若一一煩心着惱,可有多少心才夠用?” 風清揚歎道:“我若是早些出手,就不會累死這麼多人,也不緻有這等慘事發生,這些人均是因我而死。

    誠所謂‘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言下唏噓,眼睛又濕潤了。

     慕容雪道,“這是什麼道理?他們殺了人,你反倒攬在自己頭上,真真的要氣死我,那些人進來殺人時,我們尚在廳中飲酒呢,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