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一

關燈
門街。

    志甲既富,好行其德。

    睦宗族,恤鄉裡,赈貧乏,治橋梁,邑人莫不稱之。

    初,台邑學租歲用不敷,首捐彰田以充,歲可入粟百六十有六石。

    又以文廟燈油諸費無出,言于台學訓導,願續捐,未行而病且革。

    命其子割鳳邑之田百九十有六石,曰:『聊踐吾言,非為子孫求福應。

    女曹但能讀書為人,毋負吾志可矣』。

    卒,塟彰化。

    後循衆議,祀台邑孝悌祠。

    以長子振文貴,追封中憲大夫。

     振文,少讀書,識大體,入郡庠,納妾為知府銜。

    林爽文之役,陷彰治,殺守吏,進略南北,勢張甚。

    聞振文名,具币聘。

    不從,遂遁入海。

    購以千金,不得。

    爽文怒,毀其父墳。

    振文入泉州。

    時大将軍福康安帥師平台,駐廈門,募有能悉台中情事者。

    有司以振文對。

    康安遣使招之。

    振文入谒,曆陳形勢。

    康安大喜,命先率一軍入台,以中營把總二、外委六、戰兵三百供驅策。

    振文至泉州,自募勇三百,飛渡鹿港。

    檄令莊衆,備迎大軍。

    凡投誠者,給以盛世良民之旗,止勿殺。

    又募鄉導百人,分置各軍。

    以是城中虛實,山谷險夷,皆了如指掌。

    康安既複彰化,振文随軍出征,備咨詢。

    事平,以振文原注知府,将奏請即用。

    辭以未谙吏治,乃賞戴花翎。

    子應選亦有名。

     吳洛,字懷書,泉州晉江人。

    父家槐為漳州鎮标千總。

    兄弟三人,伯仲無祿。

    洛性孝友,侍膝下,撫諸侄如己出。

    雍正十七年,以軍功咨部,加衛守府,召受劄。

    以親老辭。

    設教于裡,究心經世之事。

    乾隆十五年,舉明經。

    已而父終。

    服阕,遊台郡,入某公幕。

     當是時,彰化初設,曠土荒蕪。

    沿山一帶,地尤肥沃,洛募佃以墾。

    築圳灌田,親董其役。

    失拓丁台之野,次及阿罩霧、萬鬥六,皆番地也。

    草萊既辟,至者日多。

    遠至南北投莊,暫成都聚。

    歲可入谷萬石,遂家于邑治。

    洛既富,建宗祠,刊家乘,置祭田,割租千五百石以與諸侄。

    追念故鄉,捐資以修泉郡學宮。

    又購良田為清源書院之費。

    在台亦分捐海東、白沙兩書院之租各數百石。

    凡有義舉,罔不贊襄。

    當道嘉之,累贈匾額:曰「儒林模楷」,曰「清時碩彥」。

    卒後,追封中憲大夫。

    有子十三人:曰南金,納資為州同;曰南輝,乾隆十八年拔貢;曰道東,六十年歲貢;餘子亦多入庠,書香不替。

     張振萬,彰化人,居貓霧捒之葫蘆墩。

    力田起家,擁資巨萬。

    附近之地皆番有,土厚泉甘,而不能耕。

    前時岸裹社番曾請墾,諸羅知縣周锺瑄許之。

    顧其地絕廣,久置荒蕪。

    乾隆初,振萬乃邀藍、秦兩姓,募佃合墾。

    厥田上上,産稻豐,一歲兩熟。

    然苦旱。

    引大甲溪水,自罩蘭内山流出,鑿圳以通。

    遍溉岸裹、阿裡史等社,凡千餘甲。

    歲入谷數萬石,家愈富。

    子孫猶食其利。

    至今葫蘆墩米尚冠全台。

     林詳,泉州人,居彰化之鹿港。

    聞内山士廣而肥,足以緻富。

    遂鸠集資本、募佃農,以嘉慶十六年,至牛辒辘,開墾竹仔腳山之南麓。

    鑿渠導水,以溉其田,凡百數十甲,越數年,為大水所沒,僅存二十餘甲。

    先是乾隆四十五年,有泉人楊東興者入墾集集,亦番地也。

    至者絕少。

     連橫曰:墾土之功大矣!天下之富在農,而台灣又農業之國也。

    世榜、志申皆以務農起家,為邑望族,好行其德,固非斤斤于私蓄也。

    夫上富惜時,中富役智,下富任力;而今之鄙夫,乃忘遠大之謀,而為徼幸之計,欲以追武陶猗,坐緻萬金,抑亦愚矣。

     林、胡、張、郭列傳 林成祖、福建漳浦人,世業農,慨然有遠大之志。

    當是時,淡水初啟,地利未興,欲謀墾田,苦無資。

    朋輩助之,得數百金。

    以雍正十二年來台,居大甲,貸番田而耕之。

    厥土黑墳,一歲兩熟。

    成祖能耐勞,傭佃課耕,家乃日殖。

    于是鑿大甲圳,引水以溉,歲入谷萬石,拓地漸廣。

    乾隆十五年,複墾擺接、興直二堡,給與佃戶,每甲征租八石。

    顧常苦旱,乃鑿大安圳,引内山之水以入。

    圳寬二丈四尺,長十餘裡,過旱溪,埋士管于下,以相接續。

    而一遇洪水,辄壞。

    經營數年,糜财十餘萬,始成。

    灌田千餘甲,歲入谷萬餘石。

    既複鑿永豐圳,穿山導流,亦灌數百甲。

    當是時,南勢角、中坑一帶,野番出沒,諸佃患之。

    成祖禀準淡防廳,白備饷糈,設隘寮,東至秀朗溪,西至擺接溪,南達擺突突,北及武朥灣,早夜巡防,害稍戢。

    而成祖亦移深坵莊,為今枋橋城外。

    所墾之田:曰新莊,曰新埔,曰後埔,曰枋寮,曰大佳臘,歲入谷十數萬石。

     林爽文之役,彰、淡林姓多株連,成祖亦逮京訊問。

    次子海門素有才,攜巨金,入京謀救。

    漳浦蔡新為太子太傅,方重用。

    海門以鄉人禮見。

    新嘉其孝,留之家,妻以女。

    成祖得免,還其産。

    途次海門溺水死。

    成祖既歸,年老,猶日課農事,與衆同甘苦,複墾裡族之野。

    或勸其少息,曰:『我生長農家,義當食力,何可坐而燕安?況此為國家之地,久置荒蕪,開之亦足生利』。

    故能以一人之力,擁田數千甲,一時稱巨富焉。

    卒年七十有二。

    長子海籌以大安圳崩,傾資修之,産稍折。

    三子海廟。

    海廟之子登選,亦開暗坑圳,能世其家。

     胡焯猷,字攀林,永定人,以生員納捐例貢。

    乾隆初來台,居于淡水之新莊山腳。

    時新莊方駐巡檢,而興直堡一帶多未辟。

    焯猷赴淡水廳請墾,出資募佃,建村落,築陂圳,盡力農功。

    不十數年,啟田數千甲,歲入租谷數萬石,翹然為一方之豪矣。

    焯猷固讀書,念淡水文風未啟,鄉裡子弟無可就傅,二十八年,自設義塾,名曰「明志」,捐置水田八十甲餘,以其所入供膏火,又延名師教之,肄業者常數十人。

    淡水同知胡邦翰聞其事,詳請改為書院。

    總督楊廷璋嘉之,立碑以紀,則今之明志書院也。

    觀音山在八裡坌堡内,東瞰平原,西臨大海,危峰古木,境絕幽邃。

    焯猷登其上,建佛寺,置香田,至今遂為名剎。

    焯猷既富,遂居于此,而舊志不傳其人,故不詳。

     張必榮,淡水海山堡人,力田緻富。

    乾隆三十一年,與族人沛世合築永安圳,引擺接溪之水,造大陂以潴之,度枧通流,長三十裡。

    前時海山多旱田,及成,足資灌溉。

    而擺接堡之西盛、柏仔林、興直堡之新莊頭、二三重埔等,皆仰其水,凡六百餘甲,故又稱張厝圳。

    而必榮複與吳際盛合築福安陂,亦引擺接溪之水,以溉堡内之田三百餘甲。

    上自石頭溪,下至三角埔。

    後以大水沖壤,業戶林弼益乃集佃修之。

    先是有劉承缵者,亦海山堡人,以乾隆二十六年,築萬安陂,引擺接溪之水而入,至興直堡之新莊,以灌中港厝之田,亦數百甲。

     郭元汾,字錫瑠,漳人也。

    乾隆間來台,居淡水大佳臘堡。

    墾田樹谷,擁資厚。

    時拳山一帶多荒土,而水利未興。

    乃傭工鑿圳,引新店溪之水,自大坪林築陂蓄之,穿山度枧,至溪仔口,又引至挖仔内,過公館街,抵内埔,分為三。

    溝浍縱橫,長數十裡。

    台北近附之田皆資灌溉,凡千數百甲。

    既成,名金合川圳,而佃人念其功,稱瑠公圳。

     連橫曰:今之台北,古之所謂荒土也,鄭氏以投罪人。

    康熙四十七年,泉人陳賴章始墾大佳臘之野,為今府治近附,而舊志不載,故老又不能言,惜哉!成祖、焯猷皆以豪農而勤稼穑,鑿渠引水,利澤孔長,至今猶受其賜,是鹹有功于墾土者也。

    夫以台北今日之富庶,文物典章,燦然美備,苟非我先民之締造艱難,讵能一至于此?而居是邦者,乃忘荜路藍縷之功,而為奢華淫靡之行,何其昧耶? 台東拓殖列傳 連橫曰:台東,天府之國也。

    平原萬畝,可農可工,而森林之富,礦産之豐,久為世人所稱道。

    顧開辟二百餘載,而少有經營之者。

    嘉慶元年,漳人吳沙募三籍之氓,入墾蛤仔難,辟地數百裡,乃建噶瑪蘭廳,語在吳沙傳。

    自是台東之北稍有至者。

    光緒元年,牡丹之役既平,欽差大臣沈葆桢奏設恒春縣,劃鳳山絕南以擴其地,而台東之南亦有至者。

    當是時,開山撫番之議既行,以總兵吳光亮帥中軍,同知袁聞柝帥南軍,提督羅大春帥北軍,三道而入,募商工随行,設招墾局,獎勵移民,建卑南廳以理之。

    于是至者日多,漸有辟田廬長子孫之計。

    十一年,建省,升卑南廳為台東直隸州,而台東之局勢一展。

    然當荒昧之時,天氣瘴毒,野獸猖獗,生番出沒。

    而我先民如陳文、賴科、吳全輩,入其地、辟其土、利用其物産,勇往不屈,險阻備嘗,用能以成今日之富庶。

    其功業豈可泯哉?今列其行事,舉其壯志,亦足以為後生之策勵也。

     陳文,彰化人,居淡水。

    年少豪俠,與友林侃合賈,往來沿海。

    康熙三十二年,遭風,舟至歧萊。

    其地為生番所處,未嘗與漢人通。

    文至與互市。

    居經年,略通番語,始能悉其港道。

    漢人之至台東者自文始。

     賴科亦居淡水,為雞籠番通事。

    素勇敢,每出入番社。

    聞後山有番,欲通之。

    康熙三十四年秋八月,率壯者七人,度高山,畫伏夜行,曆數十番社,達崇爻。

    番喜,導遊各社。

    禾黍芃芃,比戶殷富。

    語科曰:『吾族聚居此地,已數百年;而野番時來掠劫,殺人為害。

    欲約西番夾擊,間阻不得通。

    若歸,寄語長官,若能以兵相助,則山東萬人,亦将鑿山刊道,和睦往來,共為天朝之民矣』。

    科既與番狎,撫之歸附,附阿裡山番輸饷,凡九社:曰均榔,曰鬥難,曰竹腳宣,曰薄薄,曰芝蘭武,曰機密,曰貓丹,曰丹朗,曰水辇,計有四百八十戶,男女可二千人。

    每歲贌社者以小舟載煙布、鹽糖、農具與易,歲一往返。

    同行潘冬,亦勇士也。

     林漢生,淡水人。

    以乾隆三十三年,召衆入墾蛤仔難。

    地在台之北東,三面負山,東臨海,土壤肥饒,而番性悍,辄出殺人。

    漢生竟被害,衆亦散去。

    其後吳沙乃繼成之。

     吳全,亦淡水人,力田起家。

    聞台東之富,與其友吳伯玉合謀開墾。

    道光八年,全募噶瑪蘭人二千八百餘,至其地,築土城以居。

    劃田畝,興水利,數年漸成。

    而瘴氣所侵,居者多病死,土番複時出沒。

    全百計防備,莫能濟,憂勞以死。

    伯玉亦率衆去。

    其地則今吳全城,為台東之一大市鎮。

     黃阿鳳,亦淡水人。

    鹹豐元年,集資數萬圓,募窮氓二千二百餘,往墾歧萊之野。

    其地距大南澳之南七十裡,港口稍狹,内則可容巨舶。

    水極陡,每年三、四月,漢人往與互市,番以繩牽舟進,各與鹽一、二合,歡躍而去。

    已而各挾鹿茸、獸皮來易物,不事金錢,無所用也。

    阿鳳既至,自為總頭人,狀若官府。

    其餘數十人,各受約束,分地而治。

    然瘴氣尚盛,阿鳳以不服水土,數月病死。

    各頭人複不相能。

    越五年,資漸罄,又與番相仇殺,墾田遂廢,佃人鹹去。

    餘亦移于璞石閣。

    在秀孤巒之麓,或作樸實閣,番語也。

    地平而腴,有水可溉。

    前時漢人已至其地,居者千家,遂成一大都聚。

     鄭尚,鳳山水底寮人。

    鹹豐五年,至卑南,與土番貿易,且授耕耘之法。

    番喜,以師事之。

    土地日辟,尚亦富,乃募佃入墾。

    卑南處台東之右,山與鳳山接,陸路可通。

    康熙六十一年朱一貴之變,餘黨王忠竄入卑南,有衆千人,聚處大湖,蓄發持械,耕田自給。

    總兵藍廷珍慮其複亂,檄千總鄭維嵩往谕土目文結搜捕,凡漢人皆逐之。

    文結之祖亦漢人,避難,竄于卑南,踞地為長,能以漢法變番俗。

    子孫凜祖訓,不殺人,不抗官。

    其後女士目寶珠,盛飾若中華貴婦,治家有法,或奉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