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 破産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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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羅多好不傷心的回到家裡,還沒發覺那些銀行家把他當作羽毛球似的抛來抛去。

    倒是公斯當斯心下明白,款子是借不到的了。

    已經有三個銀行家回絕,大家對一個像副區長這樣顯著的人物,還有不打聽清楚的麼?所以法蘭西銀行也不會有什麼希望的。

     她道:“還是想辦法把票子展期吧。

    去找你的合夥老闆克拉巴龍先生;凡是月半到期的債主,你都得去跟他們商量展期。

    商量不通,再拿包比諾的票據去貼現還來得及。

    ” 門上标着賬房二字的第二間屋子,跟第一間那個不三不四的怕人樣兒正好相配。

    屋子的一角有一個橡木做的大籠子,圍着銅絲網,開了扇活動小窗,籠内放着一口其大無比的大鐵箱,大概除了給耗子在裡頭翻筋鬥,不會再有别的用處。

    籠子的門開着,擺着一張奇形怪狀的辦公桌,一把顔色發綠,全是破洞的椅子,鑽在外面的馬鬃和主人的假頭發一樣亂七八糟,卷成一個個小圈兒。

    這間房沒有改作辦公室之前,分明是間客廳,主要的家具是一張鋪着綠呢台布的圓桌,四周擺着幾把黑皮面子,帽釘的金漆已經剝落的舊靠椅。

    壁爐架款式還大方,下面的蓋闆幹幹淨淨,爐子肚裡也全無煙熏火炙的痕迹。

    大鏡子上撒滿了蒼蠅矢,一副寒酸相;和鏡子派頭差不多的是一座胡桃木的座鐘,準是在什麼老公證人那裡拍下來的;一對滿是油膩,沒有蠟燭的燭台已經叫人看了難過,加上那個座鐘,更覺得可厭。

    粉紅鑲邊的灰色糊壁紙上到處有煙熏的污迹,可見從前住的人煙瘾很大。

    這間屋跟報上所謂編輯室的那種惡俗的房間再像沒有。

    皮羅多不敢冒失,在第三間屋子的門上短促的敲了三下。

     銀行家叫道:“好極了!——喂,維多阿!” 這是賽查被處境逼出來的第一句牢騷。

    他迸着最後幾分勇氣,走上又小又破落的中層樓。

    從底下望去,樓上的綠窗簾已經被太陽曬得發黃。

    門上釘着一塊橢圓形的銅牌,刻着辦公室三個黑字。

    他敲了幾下,沒人答應,便自己推門進去。

    這地方不僅簡陋,而且寒酸,小氣,邋遢。

    隔做辦公用的房間,下半截是白木闆,上半截釘着銅絲網;裡面一個辦事員都沒有,隻有幾張木頭發黑的台子和斜面的書桌。

    空蕩蕩的辦公桌上堆着墨水瓶,墨水已經發黴,鵝毛管的筆杆扭成月牙形,亂糟糟的鵝毛像小娃娃的頭發;另外還有些文書夾,紙張和沒用的印刷品。

    走道裡地闆的破舊,龌龊,潮濕,像公寓裡的會客室。

     這掮客出身的家夥胡說八道了一個半鐘點,還打算講一個故事,說馬賽城裡有個議員愛上一個女戲子,女戲子扮了美人阿賽納登台,被池子裡的保王黨大喝倒彩;皮羅多不想再聽,預備走了。

     這幾句話說得十分樸素十分真誠,賽查麗納聽了驚恐萬狀,打算去找安賽末,但是又顧到體統,不敢去。

     賽查睜着眼睛,豎起耳朵,竭力想把這些雜七雜八的行話弄個明白。

     賽查麗納看見母親哭了,問:“哎,怎麼啦,媽媽?” 要灌醉一個掮客出身的家夥是辦不到的。

    賽查隻想探聽秘密,聽他叽叽呱呱的滿嘴粗話,隻道他醉了。

     花粉商道:“投機?投機是什麼樣的買賣?” 第二天早上九點,皮羅多到了普羅望斯街,心中的苦悶跟前幾天又是不同。

    向人借款在生意上是常事,要做買賣,每天都需要資金。

    但要求把票子展期卻是走向破産的第一步,兩者之間的關系仿佛輕罪法庭之于重罪法庭,犯過小案子就有犯大案子的可能。

    提到展期的話,你的窘迫和周轉不來的秘密就給别人知道了,你是縛手縛腳聽另外一個生意人擺布了;而在交易所裡是不作興發善心的。

     空頭銀行家招呼道:“先生,請坐。

    ” 皮羅多道:“混賬的羅甘始終是跟你們一起的,你應當寫信去,說他拖累了朋友,要他幫幫朋友的忙。

    他和我每個星期日都一同吃飯,認識了有二十年了。

    ” 皮羅多道:“是啊。

    我希望……在這一點上我相信你是重情義,守機密的……” 皮羅多道:“我隻有幾句話,說完就走。

    你把我的票據轉給了皮杜先生。

    ” 皮羅多道:“先生,我專誠來商量事情,不會耽誤你太久的。

    ” 皮羅多垂頭喪氣地說道:“明天已經十三了!” 用他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