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例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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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 潘昂霄 撰
論古人文字有純疵
前輩作文各有入門處退之本孟子永叔亦祖孟子故其講論純正少疵子厚明允集中皆自言其所得處明允多自戰國防中來視子厚爲不純子瞻亦宗其家學氣焰赫奕人多慕之然少純正要之自六經中出則源深而流長人但見正大溫粹不知其所養者有本也此最當謹所習之始者不謹則末流可知論作文法度
立本論前説備矣本者既立必學問充就而後識見造詣凡見之議論言語者皆正大純粹如冠冕佩玉入宗廟之中人自起敬學力既到體制亦不可不知如記賛銘頌序防各有其體不知其體則喻人無容雖有實行識者幾何人哉體制既熟一篇之中起頭結尾繳換曲折轉折反覆照應關鎻綱目血脈其妙不可以言盡要須助自得于古人
韓文公上李侍郎書雲大之爲河海高之爲山嶽明之爲日月幽之為?神纎之為珠玑華實變之為雷霆風荅尉遲生書雲本深而末茂形大而聲宏行峻而言厲心醇而氣和昭晰者無疑優遊者有餘上于頔相公書雲變化若雷霆浩汗若河漢正聲諧韶濩勁氣沮金石凡皆形容文章之妙公實道胸中之自得者
黃氏日抄韓文公與馮宿論文謂稱意者人以為怪下筆令人慚則人以為好古文真何用于今以俟知者知耳公殆矯其說以振起一世之庸庸者乎然歴數百年至本朝歐陽公方能得公之文于殘棄而發防之否者終于湮沒自歐陽公以來雖曰家藏而人誦殆不過野人議璧随和稱好及自執筆爲文鮮有不與之背真知公之文者又幾何人哉愚嘗歎息而為之自警曰人誰不講孔孟之學至遇事則往往而違其訓人誰不讀韓歐之文至執筆則往往而非其體人莫不飲食鮮能知其味不心誠求之是真無益哉
荅劉正夫書論爲文譬之百物朝夕所見者人皆不注視及覩其異者則衆觀之又謂用功深者其收名也遠荅陳商書喻以齊王好竽而鼓以瑟所謂工于瑟而不工于求齊合是兩書而觀之庸庸者不足以自見怪怪者非所以諧俗公所告語雖各随其病而藥之功深一語則均所當務而根本之論乎
荅李翊書生之書辭甚高而其問何下而恭也能如是誰不欲告生以其道道德之歸也有日矣況其外之文乎抑愈所謂望孔子之門牆而不入于其宮者焉足以知是且非也邪雖然不可不為生言之生所謂立言者是也生所為者與所期者甚似而幾矣抑不知生之志蕲勝于人而取于人耶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邪蕲勝于人而取于人則固勝于人而可取于人矣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則無望其速成無誘于勢利養其根而竢其實加其膏而希其光根之茂者其實遂膏之沃者其光晔仁義之人其言藹如也抑又有難者愈之所為不自知其至猶未也雖然學之二十餘年矣始者非三代兩漢之書不敢觀非聖人之志不敢存處若亡行若遺俨乎其若思茫乎其若迷當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惟陳言之務去戞戞乎其難哉其觀于人不知其非笑之為非笑也如是者亦有年猶不改然後識古書之正僞與雖正而不至焉者昭昭然白黑分矣而務去之乃徐有得也當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汩汩然來矣其觀于人也笑之則以為善譽之則以為憂以其猶有人之説者存也如是者亦有年然後浩乎其沛然矣吾又懼其雜也迎而距之平心而察之其皆醇也然後肆焉雖然不可以不養也行之乎仁義之途遊之乎詩書之源無迷其途無絶其源終吾身而已矣氣水也言浮物也水大而物之浮者大小畢浮氣之與言猶是也氣盛則言之短長與聲之髙下者皆宜雖如是其敢自謂幾于成乎雖幾于成其用于人也奚取焉雖然待用于人者其肖于器邪用與舎屬諸人君子則不然處心有道行已有方用則施諸人舎則傳諸其徒垂諸文而為後世法如是者其亦足樂乎其無足樂也有志乎古者希矣志乎古必遺乎今吾誠樂而悲之亟稱其人所以勸之非敢褒其可褒而貶其可貶也問于愈者多矣念生之言不志乎利聊相為言之【韓退之】
栁栁州荅韋中立書始吾防且少為文章以辭為工及長乃知文者以明道是固不茍為炳炳烺烺務采色誇聲音而以為能也凡我所陳皆自謂近道而不知道之果近乎逺乎吾子好道而可吾文或者其于道不逺矣故吾每為文章未嘗敢以輕心掉之懼其剽而不留也未嘗敢以怠心易之懼其弛而不嚴也未嘗敢以昏氣出之懼其昧沒而雜也未嘗敢以矜氣作之懼其偃蹇而驕也抑之欲其奧揚之欲其明踈之欲其通廉之欲其節激而發之欲其清固而存之欲其重此吾所以羽翼夫道也本之書以求其質本之詩以求其恒本之禮以求其宜本之春秋以求其斷本之易以求其動此吾所以取道之原也叅之谷梁氏以厲其氣叅之孟荀以暢其支叅之莊老以肆其端叅之國語以博其趣叅之離騷以緻其幽叅之太史以着其防此吾所以旁推交通而以為之文也凡若此者果是耶非耶有取乎抑其無取乎吾子幸觀焉擇焉有餘以告焉茍亟來以廣是道子不有得焉則我得矣【朱文公曰韓栁荅李翊韋中立書可見其用力處】
與友人論文書古今号文章為難足下知其所以難乎非謂比興之不足恢拓之不遠鑚砺之不工頗僻之不除也得之為難知之愈難耳茍或得其高朗探其深赜雖有蕪敗則為日月之蝕也大圭之瑕也曷足傷其明黜其寶哉且自孔氏以來茲道大闡家修人勵刓精竭慮者幾千年矣其間耗費簡劄役用心神者其可數乎登文章之箓波及後代越不過數十人耳其餘誰不欲争裂绮繡互攀日月高視于萬物之中雄峙于百代之下乎率皆縱臾而不克踯躅而不進力防勢窮吞志而沒故曰得之為難嗟乎道之顯晦幸不幸系焉談之辯讷升降系焉鑒之頗正好惡系焉交之廣狹屈伸擊焉則彼卓然自得以奮其間者合乎否乎是未可知也而又榮古虐今者比肩疊迹大底生則不遇死而垂聲者衆焉揚雄沒而法言大興馬遷生而史記未振彼之二才且猶若是況乎未甚聞著者哉固有文不傳于後祀聲遂絶于天下者矣故曰知之愈難而為文之士亦多漁獵前作戕賊文史抉其意抽其華置齒牙間遇事蠭起金聲玉耀诳聾瞽之人徼一時之聲雖終淪棄而其奪朱亂雅為害已甚是其所以難也【栁子厚】
蘇明允上歐陽公書孟子之文語約而意盡不為巉刻斬絶之言而其鋒不可犯韓子之文如長江大河渾浩流轉蚖鼍蛟龍萬怪惶惑而抑遏掩蔽不使自露而人望見其淵然之光蒼然之色亦自畏避不敢廹視
蘇子由曰太史公行天下周覧名山大川與燕趙間豪俊交遊故其文踈宕頗有竒氣
韓愈以六經之文爲諸儒倡障隄末流反刓以樸刬僞以真粹然一出于正刋落陳言橫骛别驅汪洋大肆無抵牾聖人者其原道原性師説數十篇皆奧衍宏深與孟轲揚雄相表裡而佐佑六經雲【本賛】
栁子厚之文雄深雅健似司馬子長崔蔡不足多也【本傳】蘇子瞻曰歐陽公雲晉無文章惟陶淵明歸去來辭餘亦謂唐無文章惟韓愈送李願歸盤谷序
歐陽公文集序雲歐陽子之學推韓愈孟子以達于孔氏着禮樂仁義之實以合于大道其言簡而明信而通引物連類折之于至理以服人心故天下翕然師尊之自歐陽子出天下争自濯磨以通經學古為高以救時行道為賢以犯顔納谏為忠至嘉祐末号稱多士歐陽子之功為多【蘇子瞻】
邵氏後錄雲東坡中制科王荊公曰全類戰國文章故荊公修英宗實錄謂明允有戰國縱橫之學
東坡之文如長江大河一瀉千裡至其渾浩流轉曲折變化之妙則無複可以名狀葢能文之士莫之能尚也而尤長于指陳世事述叙民生疾苦方其年少氣鋭尚欲汛掃宿更張百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