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是我的水印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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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餘畫家作品的興趣。

    像往常一樣,水彩畫攤在地闆上晾着。

    作為一個最後的實驗,我們走過去,邊走邊倒一點兒葡萄酒在上面。

    大家很想知道,一隻髒的鞋後跟或者最好意地從三英尺高度滴下的一滴酒會産生什麼樣的效果。

    熱情高漲。

    我的兩個朋友正用煤塊在牆上畫。

    另一位朋友在煮咖啡,為的是要弄一點兒新鮮可愛的咖啡渣。

    我們其餘的人都在喝酒。

     大家鬧得正歡&mdash&mdash大約淩晨三點鐘&mdash&mdash我老婆走進來。

    她似乎有點兒沮喪。

    她把我拉到一邊,給我看一張輪船票。

    我看着票。

    &ldquo那是幹什麼?&rdquo我問。

    &ldquo你得走了。

    &rdquo她回答。

    &ldquo可我不想走,&rdquo我說,&ldquo我在這裡很快活。

    &rdquo&ldquo我看也是。

    &rdquo她很有點兒挖苦地說。

     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走了。

    當我們停在泰晤士河上時,我的唯一想法就是去看一眼泰特美術館中收藏的透納作品。

    我終于到了那裡,看到了著名的透納作品。

    我有幸讓那裡的笨蛋之一喜歡上了我。

    我發現他自己就是一個很棒的水彩畫家。

    完全靠燈光的作用。

    我真的讨厭離開倫敦,他使它變得同我如此融洽。

    總之,在我離開南安普敦的時候,我暗想&mdash&mdash&ldquo圓現在完成了:從百貨公司的櫥窗到這裡。

    &rdquo 但是,繼續說&hellip&hellip這平底船将成為代表作品!但是首先我得把牆清除幹淨。

    我拿起切面包的刀子,把它浸在胭脂紅漆裡,然後大量抹到房子的窗戶上。

    天哪!房子馬上就着起火來!如果我真的瘋了,而不是冒充一個瘋子的瘋狂,我就會在畫面上加上消防隊員,我會把橋面上的粗斜紋闆條變成梯子。

    可是我的瘋狂采取了生起熊熊大火的形式。

    我讓所有的房子都着火&mdash&mdash先用胭脂紅,然後用朱砂,最後用三原色的一種血污般的混合色。

    畫的這一部分清晰而明确:這是一場大屠殺。

     我縱火的結果是燒焦了馬背。

    現在它既不是馬,也不是斑馬。

    它成了一條吞火的龍。

    原來要畫尾巴而沒有畫的地方,現在是一捆鞭炮,而如果有一捆鞭炮在屁股上,就是一匹愛奧尼亞馬也不會保持尊嚴的。

    我當然能接下去畫一條真正的龍;但是這種改變和修補令我深感不安。

    如果你一開始畫的是馬,你就應該讓它保持為一匹馬&mdash&mdash要不就完全将它消滅。

    一旦你開始篡改一種動物的骨骼,你就可以經曆種類史的全過程。

     用一種單一、不透明的綠色和靛青,我塗掉了馬。

    在我心中,它無疑還在那裡。

    人們看着這晦澀難解的東西,也許會想&mdash&mdash多麼古怪!多麼荒謬!但是我知道,實際上這是一匹馬。

    在一切事物的根底,都有某種動物:這是我們最深的困擾。

    當我看見人類像枯萎的葵花一樣朝着光亮蠕動的時候,我就對自己說:&ldquo蠕動吧,你們這些雜種,你們愛怎麼裝腔作勢就怎麼裝腔作勢,但是實際上你們是海龜或豚鼠。

    &rdquo希臘人對馬發了瘋,可如果他們明智地繼續作為半人半馬存在,而不是扮演提坦的話&mdash&mdash嘿,我們也許就會省去許多神話的痛苦哩。

     當你是一個天生的水彩畫家時,一切都是按照上帝的意志發生的。

    于是,如果你被吩咐把公墓大門畫成一種純淨的橙黃色,你就畫成這種橙黃色,你毫無怨言。

    不去管它們是否太鮮豔,不适合這樣一些本該黯淡的大門。

    也許有一種未知的理由。

    說真的,在我畫這種清澈明亮的黃色,這種我覺得是所有黃色中最美的一種黃色(甚至比長江入海口還要黃)時,我在發光,發光。

    陰郁的、使人發膩的、令人有壓迫感的一切都被永遠沖洗掉了。

    如果這是我這麼多年都在厭惡和窘迫感中經過的柏樹山公墓,我也不會感到吃驚。

    我總是從高架鐵路的拐彎處往下看,總是從車站的站台上朝那裡吐唾沫。

    要不就是聖約翰公墓,有着那些古怪的鉛制天使,我在那裡當過掘墓人。

    要不就是蒙帕納斯公墓,冬天裡看上去就好像得了炮彈休克症。

    公墓,公墓&hellip&hellip上帝作證,我拒絕被埋在公墓裡!我不會讓任何低能兒拿着一個灑水器,低頭站在我身邊,一副哀悼的樣子。

    我不需要這個! 在我頭腦裡轉着這些念頭的時候,我一直在用一支幹畫筆漫不經心地塗抹樹和台地。

    那些樹現在微微發亮,像一件鎖子铠甲,樹枝上點綴着銀色和青綠色的小環。

    如果我手頭有一張耶稣受難圖,我就會讓那些殉道者渾身布滿寶石般的麻點。

    在我對面的牆上,是埃塞俄比亞荒野的景象。

    受難耶稣的屍體躺在地上,渾身都是天花;那些殘忍的猶太人&mdash&mdash邪惡的埃塞俄比亞猶太人&mdash&mdash正用鐵環使勁砸他。

    他們有一種發狂的歡樂表情。

    我是因為那些麻點才買的那幅畫,到底為什麼,當時我也不知道。

    現在我才發現了理由。

    現在我才想起包厘街一個地窖上面的某一幅畫,标題是《臭蟲上的死神》。

    碰巧我剛從一個瘋子那裡出來,一次并非十分不愉快的專業訪問。

    這是大白天的下午,包厘街肮髒的喉嚨口被痰塊卡住了。

    就在庫柏廣場下面,有三個叫花子躺在燈柱旁邊,這是勃魯蓋爾[12]風格。

    一個投币機遊樂場在熱鬧運轉。

    從街上升起一支神秘的、非人間的歌,就像一個人在震顫性谵妄中揮舞砍刀,奪路而行。

    那裡,在傾斜的地窖門上方,是這幅叫作《臭蟲上的死神》的畫。

    一個披着亞麻色長發的裸體女人躺在床上搔癢。

    床飄浮在空中,旁邊有一個拿着水槍的男人在跳舞。

    跟那些拿着鐵環的猶太人一樣,他身上有着同樣的愚蠢樣子。

    畫上點畫着許多麻點&mdash&mdash代表廣泛分布的、吸血的、沒有翅膀的、扁平的、紅褐色的、有惡臭味的、寄生于房子和床等地方的臭蟲,它有個令人生畏的名字:溫帶臭蟲。

     現在我在這裡拿着一支幹畫筆,把斑點弄到三棵樹上。

    雲彩上滿是臭蟲,火山正噴射出臭蟲;臭蟲正爬下陡峭的石灰岩懸崖,溺死在河裡。

    有某個伊萬諾維奇或别的什麼人,在床墊彈簧上輾轉反側,被他饑餓的、一無成就的生活痛苦糾纏着,對所有他無法到手的美感到絕望,我就像他寫的一首詩中二樓上的那個年輕移民。

    我的整個一生似乎都裹在那條肮髒的手絹裡,那條包厘街,我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地從街上走過&mdash&mdash一場天花,其疤痕永遠不會消失。

    如果我有一個名字,那就是&ldquo溫帶臭蟲&rdquo。

    如果我有一個家,那就是拉管長号。

    如果我有一種激情,那就是把我自己洗幹淨。

     現在我在狂怒中拿起畫筆,把它連續浸在各種顔色裡,開始塗抹掉公墓大門。

    我抹啊抹,直至畫的下半部像巧克力那樣厚厚的一層,直至畫真正散發着顔料的味道。

    當這幅畫完全毀掉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