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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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父女藏起來,還是釋放他們。

    如果把他們藏起來,不錯,公爵決不會忘記他們;但由于确不定是什麼人劫走了這姑娘,他就會找尋她,會寫信給大團長,不是指責大團長,而是向他提出請求,那麼這件事就會長久拖下去。

    如果釋放他們,那麼他看到尤侖德女兒回來了,歡樂之情一定會超過那種要為她的被搶劫而進行複仇的願望。

    “我們還可以一口咬定說,我們是在尤侖德的暴行之後才找到她的。

    ”最後這個想法使齊格菲裡特完全安心了。

    至于尤侖德本人,那倒不足為俱;因為他和羅特吉愛早就想出辦法,萬一非釋放尤侖德不可,自有辦法叫他既不能為自己報仇,也不能危害他們。

    想到這裡,齊格菲裡特殘酷的心裡高興起來了。

    他想到即将在崔亨諾夫城堡所舉行的天主的裁判①,也感到很高興。

    至于這場緻命的決鬥的結局,他卻一點也不擔心。

    他想起哥尼斯堡的一次比武來,當時羅特吉愛就制服了兩個在安提加夫地方算得上是無敵的戰士。

    他也記起了維爾諾附近那次決鬥,那是一個波蘭騎士,梅爾希丁的斯必特科,也在羅特吉愛的手裡送了命。

    想到這裡,他頓時容光煥發,心花怒放,因為當羅特吉愛已經是一個相當有名氣的騎士的時候,是他第一次帶領他遠征立陶宛,教給他同那個民族作戰的最好方法的;因此他像愛自己兒子一樣愛羅特吉愛,這種深摯的情感隻有那些内心裡蘊藏着強烈情愛的人才掏得出。

    現在那個“小兒子”将再一次使可恨的波蘭人流血,滿載榮譽歸來了。

    唔,這是天主的裁判,同時騎士團還會因此打消别人對它的疑窦。

    “天主的裁判……”一眨眼工夫,一種近似驚吓的感覺又壓上這個老十字軍騎士的心頭了。

    瞧,羅特吉愛必須進行殊死的決鬥來保衛十字軍騎士團的清白無辜。

    然而,他們卻是有罪的;因此他是為謊言而戰了……如果他發生了什麼不幸,該怎麼辦呢?但是一會兒齊格菲裡特又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

    是啊!羅特吉愛寫得很有道理:“還有基督的幫助,基督當然關懷那些佩着他的十字架的人,而不會關心一個尤侖德或者一個瑪朱爾姑娘所受的委屈。

    ”不錯,羅特吉愛三天之内就要回來,一定會凱旋歸來。

     ①指決鬥。

     這個老十字軍騎士就這樣自我安慰着,但同時又想到,是否最好把達奴莎暫時送到某個偏僻的、遙遠的城堡去,使瑪朱爾人用盡計策也無法把她救出去。

    他猶疑了一會之後,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采取公開的行動并且控告騎士團,那隻有尤侖德小姐的丈夫才能辦得到。

    不過他就要死在羅特吉愛手裡了。

    接着而來的是調查、探問、信件往來和控訴。

    但是這種手續隻會使事情大大拖延下去,使真相越來越迷亂、越模糊,不消說,會無限期地拖延下去。

    “等他們調查出什麼名堂來,”齊格菲裡特心裡說,“我已經死了,而且尤侖德小姐也将在我們的牢獄中變老了。

    話雖如此,我還是要命令城堡内作好一切防禦準備,同時也作好上路的準備,因為我還沒有确切知道羅特吉愛交戰的結局怎樣。

    因此我得等一等再說。

    ” 羅特吉愛說過三天之内要回來,轉眼之間已經過去了兩天;接着又過了第三天第四天,還沒有扈從隊來到息特諾的城門口。

    一直到第五天,天快黑的時候,城堡大門的棱堡前面才響起了一陣号角聲。

    剛做過晚禱的齊格菲裡特,立即派個小厮去看看是誰來了。

     一會兒小厮神色不安地回來了。

    但由于天黑,爐子裡的火光遠在後面,照不亮整個房間,齊格菲裡特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他們回來了沒有?”老十字軍騎士問。

     “回來了!”小厮回答。

     但是小厮的聲調卻使老十字軍騎士吃了一驚,于是他問道: “羅特吉愛法師也回來了麼?” “他們把羅特吉愛法師擡回來了。

    ” 齊格菲裡特連忙站了起來,扶着椅子的扶手,撐了好久,免得自己跌倒,然後才問聲悶氣地說道: “給我拿外套來。

    ” 小厮把外套披在他的肩上。

    老騎士顯然精神恢複了,因為他不用别人幫助就拉上了兜帽,出去了。

     不一會,他來到了城堡的庭院裡,天已經完全黑了;他緩慢地走在融化的雪地上,迎着進門來的扈從隊走去。

    他在扈從隊旁邊停了下來,那裡已經圍上了一群人,幾個衛兵拿着火把,把那地方照得亮晃晃的。

    仆從們一見老騎士來了,就給他讓出一條路來。

    火把的亮光照出了人們恐怖的臉龐,隻聽得後面黑暗地方人們在低聲私語: “羅特吉愛法師……” “羅特吉愛法師給打死了。

    ……” 齊格菲裡特走到雪車跟前,屍體就放在雪車上,下面墊着草,上面蓋着一件外套;他揭起了外套的一角。

     “拿個火來,”他說,一面把兜帽拉到後邊。

     一個仆人拿來一個火把照着屍體,老十字軍騎士在火光下細看了一下羅特吉愛的腦袋;臉色發白,像凍結了似的,一塊黑手巾一直紮到胡子下面,顯然是為了讓死者的嘴唇合攏。

    整個臉部都收縮了起來,完全變了形,簡直叫人認不出是他。

    雙眼緊閉,眼窩四周和太陽穴附近都是青一塊紫一塊,霜凍的臉上好像生了鱗片。

    老騎士在一片死寂中注視了好久。

    人們都望着他,因為大家知道他像父親一樣對待羅特吉愛,鐘愛羅特吉愛。

    但是這老頭一滴眼淚也沒有流,隻是臉色比平常更嚴厲,流露出一種麻痹的冷靜。

     “他們就這樣把他送回來!”他終于說了。

     他立刻轉向城堡的執事說道: “午夜前準備好一口棺材,把屍體停放在禮拜堂。

    ” “給那些被尤侖德打死的人做的棺材還留着一口;”執事說。

    “隻消把屍體蓋上麻布就行,讓我去吩咐辦理。

    ” “給他蓋上一件外套,”齊格菲裡特說,一面把羅特吉愛的臉遮蓋好,“不要用這種外套,要用騎士團的外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