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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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青相的話。

    駱青相又寫兩封信,一封是給楊愕,一封是給馮老太爺。

     不多兩日,楊愕的回信來,說是這其中一定有人播弄,務要探聽明白,群起攻之,方是正辦。

    萬萬不可忍氣受虧,以緻以後越發不妥當了等話。

    駱青相正在猜度,段承思也來了,便把黃伯旦如何拜李子亭,李子亭不見面。

    以後李子亭回拜,他便請進去談了多時,又怎樣的自己冒充正派人,李子亭見制台如何說法,又說李子亭是從黃伯旦挂牌之後,有一張名片到院上,說是道謝的話,源源本本打聽個徹底明白,一齊告訴了駱青相。

     駱青相真氣得三屍暴跳,七竅生煙。

    老大氣喘了一回,方纔同段承恩商議,要報這個仇的話。

    又招呼擺出幾件酒菜來,留殷承恩吃飯,商議了許多法子,段承恩道:“這件事,祇可還是去請教楊老師,他必有無上妙策。

    ”駱青相聽見這句話,亦就恍然大悟。

    當日酒散,駱青相便請了幾天假,一直去找楊愕,把前後的事訴了一遍。

    楊愕也是生氣,拿手指頭持着胡子,細細的出神一回,方纔說道:“我就做件刻薄事罷,你不要問,等我來替你報這個仇。

    總而言之,他也不要想在巴縣拾一個錢。

    ”駱青相聽了,心中大喜,也就不便再問下去。

    住了幾天,一直回省,按下不提。

     卻說黃伯旦是湖北人,家眷住在安陸府城外,離城也有三四裡路。

    他年紀本輕,父母雙全,因為兒子不很孝順,便住在家裡,一直未曾出來。

    此次,聽他署了缺,雖然歡喜,也祇是平平而已。

    他的家裡的事,楊愕是一概曉得的。

    黃伯旦還有一位兄弟,名叫季拔,同伯旦也不合式,祇住在家裡侍奉父母。

    黃伯旦到了任,行查收告,正在十分鬧熱的時候,忽然,接到安陸府打來的一個電報。

    拆開一看,是“父于十一日病故,拔泣叩”幾個字。

     伯旦心裡大吃一驚,急的直跳起了。

    忽然心裡一動,又複坐下,仔細盤算了一回。

    暗道:“人家三千頭弄來的,我不費一個錢,祇憑着自己的聰明才力弄到手。

    如今是一碗飯已要拿起筷子來吃了,就這樣憑空端了去,天下似乎沒有這樣的笨人。

    但是電報的事,局裡一定有底子的,他若是在外頭說開了,傳到上司耳朵裡,豈不是個匿喪不報呢?我總不懂我們中國人從前定的禮,真正不好,像這樣牽制的事實在多。

    ”又想:“我這位老太爺,他真不曉得怎樣不見機,早不死,晚不死,單等我得法纔死,可真是受他的害不淺。

    我記得從前浙江有一位候補知府某人,他見他兒子飛黃騰達的起來,就想到自己百年之後,兒子要丁憂的,必定要耽誤了兒子的正經事業,屢屢的放在嘴上,說個不了,又想不出法子來,後來到底改為承繼出去。

    雖說是本生也要丁憂,到底祇要一年了。

    這纔是能體貼兒子的好老子。

    想我這老子,真不湊巧,這便怎麼辦呢?我在省裡置辦東西,應酬朋友,也費了好些。

    要就這樣下來,豈不倒弄成一身虧空?” 自己在房裡咕聊了一回,把桌子拍了一下道:“沒法子,祇好這樣辦罷!”便招呼跟班的,請了舅老爺來,同他說了詳細。

    又叫他去對電報局裡說,不要聲張,情願送他五十塊錢。

    如果已經說了出去,就叫他再補一張報來,說是第二電,又還陽了。

    又叮囑了多少話,舅老爺便去辦理。

    黃伯旦把一團高興的心送到東洋外國去了,還是提心吊膽坐在簽押房裡老等。

     等了老大一回,舅老爺回來搖着頭道:“不成功。

    ”黃伯旦道:“怎樣不成功?”舅老爺道:“電報局是大張獅口,先說了多少官話,是萬萬不能通融。

    後來纔說到正文,據他的意思,說這巴縣的好處,全在下半年,他祇得五十塊錢,未免太不值得了。

    況且,這是安陸的電報發過來的,将來結起總帳來,他們便是作弊。

    關乎他終身的飯碗,萬萬不能通融。

    況且昨天的電報,外間已都是曉得了,做鬼不得。

    後來,說到舌敝唇焦,纔有點活動。

    他開口是一千銀子,還要現交。

    我替他搓磨到多時,纔說妥了六百兩銀子。

    如果這邊答應,先送銀子過去。

    他這個假電報,明天送來。

    ” 黃伯旦聽見說局裡肯這樣辦,六百兩銀子到也不甚在意,便笑着道:“我還道怎樣的不成功,原來是銀子的事,我作準答應了六百就是了。

    不過要替我做得幹淨些,你快再走一趟罷。

    ”舅老爺答應着便又去搗鬼。

     黃伯旦心裡略略放寬,就打算今天先把丁憂的話宣揚開去,明天再把還陽的話也宣揚出去,好等大衆周知。

    便招呼外邊,把堂紅等一齊都撤了。

    衙門裡上下大小,以及衙役書差,都曉得老爺是已經丁了憂,這是第一天的話。

    次日一早,同城文武都來問候,黃伯旦一面叫官親陪着,一面叫舅太爺去催電報局的假電報。

    等了多時,總不見到,同城文武都與辭而去。

    黃伯旦心裡十分着急,又叫賬房去看舅老爺到那裡去了?自己祇推說是孝衣未齊,等齊了就成服的話。

    就從早上等起,一直等到上火。

    舅老爺卻是回來了,滿頭是汗,那付張口結舌的神氣,真是畫也畫不出來。

      黃伯旦急問道:“電報呢?”舅老爺道:“可惡已極!可惡已極!昨天同他講得明明白白,今天一早便送了銀子去,也交給他了。

    那曉得忽然變卦,一定不肯,說是關系他的身家性命。

    好說歹說,祇是不答應。

    到後來更混帳了,他把這六百銀子也不交出來,還說多少不講理的話。

    ”黃伯旦發恨道:“他說什麼?”舅老爺道:“他說你們東家既是父親病故,理應丁憂。

    照你這樣辦法,是個賄買通同,匿喪不報,鬧上去,不但你家吃不住,我們還是與受同科呢。

    至于那六百兩銀子,我是并不稀罕,不過借此小懲大戒,也叫你東家曉得點輕重。

    你們要告,盡管去上告。

    我急得同他鬧了起來,他說既是如此,我們局裡是不敢辦。

    你若再鬧,我就打個電報,到總局裡去請示,如果總局準辦就辦,不準辦就不辦。

    或就近請總局商明制台亦可。

    我聽了他這話,明是挾制。

    我又怕替老姊夫鬧出花頭,祇得回來,可還有别的法子想。

    ”又用手把頭上的小帽子捏在手裡,扇了兩扇,便道:“我還沒吃飯呢。

    ”又跑到門口喊道:“王升,你看看廚房可還有吃的麼?”王升答應去了。

     黃伯旦祇氣得一個發昏章第十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又在房裡踱來踱去,踱個不了,舅老爺便自去吃飯。

    黃伯旦晚飯亦沒吃,一夜走到天明,也再想不出好主意來。

    後來,打算遲個一二十天再報。

    因為這個時候正是開征,一天一天的日異而月不同。

    所以打算這樣一捱,也總可以有半個多月耽誤哩。

    那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