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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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無力地癱倒在一把椅子上。

     “唉,唉;事情到了這個份上還能怎麼樣呢!我真不知道為什麼我養的孩子,和别人家的比起來都這樣傻——一點兒也不知道這種事該說不該說,生米煮成了熟飯他能怎樣了啊!”德北菲爾德太太覺得自己這個做母親的可憐,就開始掉眼淚。

    “你的父親知道了會怎樣說,我不知道,”她接着說:“自從你結婚以來,他每天都在羅利弗酒店和純酒酒店大肆張揚,說是你結了婚,他家就要恢複從前的地位了——可憐的傻男人!——現在你是把一切都弄糟了!天呐——我的老天呐!” 仿佛湊熱鬧似的,不一會就聽見了苔絲父親走進來的腳步聲。

    但是他沒有立即走進來,德北菲爾德太太說她自己可以把這個不幸的消息告訴他,要苔絲先不要見她父親。

    在她最初感到的失望過去以後,她開始接受這件不幸的事了,就像她接受苔絲第一次的不幸一樣;她隻是把這件事看成陰雨天氣,看成土豆的歉收,把它看成了與美德和罪惡無關的事;看成是無法避免的一種偶然的外部侵害,而不是看成一種教訓。

     苔絲躲到樓上去了,偶然發現樓上的床鋪已經挪動了位置,重新作了安排。

    她原來的床已經給了兩個小孩,這兒已經沒有她的位置了。

     樓下的房間沒有天花闆,所以下面的談話大部分她都聽得清楚。

    她的父親很快就進了房間,顯然手裡還拎着一隻活母雞。

    自從他把他的第二匹馬賣了以後,他就是一個步行的小販了,做買賣時都把籃子挽在自己的胳膊上。

    今天早上他一直把那隻雞拿在手裡,以此向别人表示他還在做買賣,其實這隻雞的腿已經綁上,在羅利弗酒店的桌子下面已經放了不隻一個小時了。

     “我們剛才正在議論着一件事呢——”德北菲爾德開始向他的妻子講述在酒店裡讨論牧師的詳情,這場讨論是因為他的女兒嫁給了一個牧師家庭引起的。

    “從前他們和我們的祖先一樣,人們稱呼他們叫閣下,”他說,“但是現在他們的頭銜,嚴格說起來隻是牧師了。

    ”關于結婚這件事,由于苔絲不希望太張揚,所以他沒有詳細地對大家說。

    他希望她很快就能把這個禁令取消了。

    他提議說,他們夫婦倆應該使用苔絲本來的名字德貝維爾,使用這個他的祖先還沒有衰敗時候的姓。

    這個姓比她丈夫的姓強多了。

    他又問那天苔絲是不是有信來。

     德北菲爾德太太告訴他,信倒是沒有,但是不幸的是苔絲自己回來了。

     等她終于把這場變故解釋清楚了,德北菲爾德感到這是令人傷心的恥辱,剛才喝酒鼓起的一番高興也就煙消雲散了。

    但是與其說使他感到敏感的是這件事情的内在性質,不如說是别人聽說這件事後心裡頭的猜測。

     “現在想想吧,竟鬧成了這樣一個結果!”約翰爵士說。

    “在金斯怕爾的教堂裡,我們家的大墓穴就和約拉德老爺家的大酒窖一樣大,裡面埋的我們祖先的枯骨一點兒也不假,都和曆史上作了記載的一樣真實。

    現在可好啦,看羅利弗酒店和純酒酒店的那些人怎樣議論我吧!看他們怎樣對我擠鼻子弄眼睛,說什麼‘這真是你的一門好親戚呀;你不是有羅馬王時代的祖先嗎?這就是光宗耀祖呀!’我怎麼受得了這些,瓊;我還不如死了的好,爵位什麼的都不要了——我再也受不了啦!——既然他已經娶了她,她就能讓他把她留在身邊啊?” “啊,是的。

    可是她不想那樣做。

    ” “你認為他真的娶了她嗎?——一或者還是像頭一次一樣——” 可憐的苔絲聽到了這兒,再也聽不下去了。

    她發現甚至在這兒,在她自己父母的家裡,她說的話也遭到懷疑,這使她對這個地方比其它任何地方都要讨厭。

    命運的打擊真是難以預料!如果連她的父親都懷疑她,那麼鄰居和朋友不是更要懷疑她了嗎?啊,她在家裡也住不長久了! 因此她決定隻在家裡住幾天,正要離開的時候,她收到了克萊爾寫來的一封短信,告訴她到英格蘭北部去了,到那兒去找一個農場。

    她也渴望表現一下她真是他的夫人,向她的父母掩飾一下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疏遠程度,就正好用這封信作為再次離家的理由,給他們留下她是出去找她丈夫的印象。

    為了進一步遮掩别人以為她丈夫對她不好的印象,她還從克萊爾給她的五十鎊錢裡拿出二十五鎊,把這筆錢給了她的母親,仿佛做克萊爾這種人的妻子是拿得出這筆錢的;她說這是對過去她的母親含辛茹苦撫養她的一丁點兒補報,就這樣維護了自己的尊嚴,告别他們離家走了。

    由于苔絲的慷慨,後來德北菲爾德家借助這筆錢火紅了好一陣子,她的母親說,而且也确實相信,這一對年輕夫婦之間出現的裂痕,由于他們的強烈感情已經修補好了,他們是不能互相分開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