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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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馬的人在上下打量他們。

    “啊——我正在找你們呐!”他騎着馬向他們走過來說。

    “這倒真是一家人聚集在這個曆史地點了!” 來人是阿曆克·德貝維爾。

    “苔絲在嗎?”他問。

     瓊本人對他沒有好感。

    她粗略地向教堂的方向指了指,就朝前走了。

    德貝維爾對瓊說,他剛才聽說他們正在找房子,萬一他們要是找不到住處的話,他再來看他們。

    在他們走了以後,德貝維爾就騎着馬向一個客棧走去,但不一會兒又步行着從客棧裡走了出來。

     在這段時間裡,苔絲陪着床上的那幾個孩子,和他們說了一會兒話,看見當時沒有什麼可以使他們更舒服的事情做,就到教堂的四周走一走,那時候夜幕正在降臨,教堂墓地也開始變得蒼茫起來。

    教堂的門沒有鎖,她就走了進去,這是她一生中第一次走進這個教堂。

    那張床擺放在那個窗戶的下面,在窗戶的裡面,就是他們家族的墓室,已經有好幾百年的曆史了。

    墓室的上面有華蓋,是一種祭壇式樣,很樸素;上面的雕刻殘破了;青銅飾品已經從框子裡脫落了,框子上留下一些洞眼,就像沙岩上聖馬丁鳥的窩一樣。

    苔絲的家族已經從社會上滅絕了,但是在她見到的在所有殘存下來的東西中,沒有比這兒殘破凄涼的景象更厲害的了。

     她走到一塊黑色的石碑前面,石碑上面刻着花體文字: 古德貝維爾家族之墓 苔絲不像紅衣主教那樣能夠閱讀教會拉丁文,但是她知道這兒是她祖墳的墓門,墓裡面埋的是她的父親舉杯歌詠的那些身材高大的騎士。

     她默默地想着,轉身走了出去,從一個祭壇式墓室旁邊經過;那個墓室是最古老的一個,她看見墓室上還蜷伏着一個人形。

    在蒼茫的暮色中,苔絲剛才沒有加以注意,現在她要不是奇怪地想到那個人形在動,她也不會注意到。

    當她走到那個人形的跟前時,她立即看出來那是一個活人。

    這兒并不是她一個人,她頓時吓得兩腿發軟,就要暈了過去,這時才認出那個人形是德貝維爾。

     他從墓頂上跳下來,扶住苔絲。

     “我看見你進來的,”他笑着說,“我爬到那兒去,是怕打攪了你的沉思默想。

    是不是全家人在這兒和地下的老古董聚會啊?聽着。

    ” 他用他的腳後跟使勁地跺着地面,從下面發出空洞洞的回聲。

     “我敢保證,這才會使他們受到一點兒震動!”他繼續說。

    “你以為我隻是這些石像中的一個吧。

    可是不是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我這個冒牌的德貝維爾現在伸出一根小手指,也比地下那些世世代代的武士更能幫上你的忙——現在吩咐我好了。

    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 “你給我走開!”苔絲低聲說。

     “我要走開的——我去找你的母親,”他溫和地說。

    但是他從她的身邊走過的時候,小聲對她說:“記住,你總有客氣的一天的!” 德貝維爾走了以後,她伏在墓門口說—— “我為什麼沒有躺在這個墓門的裡面呢?” 與此同時,瑪麗安和伊茨正和那個耕地的人一起,帶着他們的物品向迦南的福地走去,其實這兒是另外一些家庭的埃及,他們就在這天的早晨才剛剛離去。

    但是這兩個女孩子并沒有老是把她們要去的地方放在心上。

    她們談的是關于安琪爾,克萊爾和苔絲的事,談的是苔絲的那個追着她不放的情人,那個情人同她過去的曆史她們已經猜出了一些,也聽到了一些。

     “看來她仿佛以前不認識他似的,”瑪麗安說。

    “既然她以前受過他的騙,那現在的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要是他再把她勾引走了,那她就萬分可憐了。

    伊茨呀,克萊爾先生對于我們已經沒有什麼了;我們為什麼不成全他們兩個呢?為什麼不去彌合他們的争吵呢?要是他知道了苔絲在這兒遭受的罪,知道了有人在追求她,他也許就要回來照顧他的妻子了。

    ” “我們怎樣才能讓他知道呢?” 她們一路上思考着這件事,走到了目的地;但是她們剛到一個新地方,忙忙碌碌地安置新家,所以這件事就被放下來了。

    但是當她們安頓好了,這已經是一個月以後的事了,雖然她們沒有聽到苔絲的什麼消息,但是聽說克萊爾快要回來了。

    聽說了這個消息,又引發了她們對他的舊情,但是她們也要光明正大地為苔絲作點事。

    瑪麗安打開她和伊茨一起花錢買的墨水瓶,互相商量着寫了一封信。

     尊敬的先生——如果你像她愛你一樣還愛着她的話,請你來愛護你的妻子吧。

    因為她現在正受到一個裝作朋友的敵人的誘惑。

    先生,有一個應該遠遠離開她的人,現在跟她在一起了。

    對女人的考驗不應該超過她的承受能力,水滴石穿——莫說是石頭——就是鑽石也會滴穿呀。

     兩個好心人 她們把這封給安琪爾·克萊爾的信寄到了愛敏寺的牧師住宅,這是她們從前聽說的和他有關的地方。

    她們把信寄走了以後,繼續為她們的俠義行動感到高興,同時,她們又歇斯底裡地唱起歌來,一邊唱一邊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