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關燈
原去,這樣誰會知道我們呢?誰會在乎我的不幸呢?誰會來責備你或者我呢?”但是,和大多數女人一樣,她接受了克萊爾的暫時描述,認為那是合情合理的。

    她也許并不錯。

    女人内心的直覺,不僅知道她自己的痛苦,而且也知道她丈夫的痛苦,即使這些想象得到的責備不是由外人來指責他或者他的子女的話,它們也可能在自己的頭腦裡責備自己,他的耳朵也照樣聽得見。

     這是他們分離後的第三天。

    有人也許可以冒昧說一句自相矛盾的話,他的身上要是更多一些獸性的話,他的人格也許就更高尚了。

    我們并不這樣說。

    但是克萊爾的愛情毫無疑問過于空靈,所以才出了錯誤,也過于空想,所以才不切實際。

    由于這些天性,有時候他愛的人在他的面前倒不如不在他的面前更令他感動;不在他的面前,他可以創造出一個理想的人來,從而把真實的缺點消除了。

    她發現,她的人品已經不能像她期望的那樣,成為她的強有力的借口了。

    那個比喻的說法倒是不錯:她已經變成另外一個女人了,已經不是激起他的愛欲的那個女人了。

     “我已經反複考慮過你說的話了,”她對他說,一面用她的食指在桌布上劃着,她那隻戴戒指的手托着額頭,仿佛在嘲笑他們兩個人一樣。

    “你說得完全對;肯定是那樣的。

    你是得離開我。

    ” “可是你怎麼辦呢?” “我可以回家。

    ” 克萊爾還沒有想到這個辦法。

     “真的嗎?”他問。

     “的确是真的。

    我們應該分開,我們早點讓這件事過去不就完了。

    你曾經說過,我容易獲得男人的歡心,讓他們失去理智;要是我不斷地出現在你的眼前,也許你會改變了主意,違背了你的理智和願望;此後你的悔恨和我的痛昔就更可怕了。

    ” “你願意回家嗎?”他問。

     “我願意離開你,回家去。

    ” “那麼就這麼辦吧。

    ” 苔絲雖然沒有擡起頭來看他,但也不覺吃了一驚。

    提出建議和達成協議本來是兩回事,她覺得他答應得太快了一點。

     “我原來就擔心會出現這個結局,”她嘟哝着說,不動聲色,一副順從的樣子。

    “我不會抱怨的,安琪爾。

    我——我認為這是最好的辦法。

    你說的話已經完全說服了我。

    不錯,如果我們住在一起,盡管不會有别人來責備我,但是日子久了,你也許在什麼時候會因為一點兒小事就生我的氣,說不準就把我過去的事情說出來,也許就讓外人聽見了,也許就讓我們的孩子聽見了。

    啊,現在隻是讓我傷心,那時候卻會讓我痛苦,會要了我的命呀!我會離開的——明天就離開。

    ” “我也不在這兒住了。

    盡管我不願意先提這件事,但是我看得出來,我們還是分手的好——至少分開一段時間,等到我把情勢看得更清楚了,我會給你寫信的。

    ” 苔絲偷偷地看了她的丈夫一眼。

    他臉色蒼白,甚至還在顫抖;但是她看見她嫁的這個丈夫,還是和從前一樣,溫柔的深處隐藏着堅定,這使她吓壞了——他有一種意志,要讓粗鄙的感情服從細緻的感情,要讓物質的存在,服從抽象的觀念,要讓肉欲服從精神。

    一切癖好、傾向、習慣,都像枯死的樹葉,被他想象力量的暴風一掃而光。

     他也許看見了她的臉色,因為他又解釋說—— “對那些從我身邊離開的人,我會更關愛他們,”他又玩世不恭地補充說,“上帝知道的;也許有一天我們都過膩了,我們就又湊合到一塊兒了;這樣的人有成千上萬呢。

    ” 他在當天就開始收拾行李,她也上樓收拾行李去了。

    他們兩個人都知道,他們心裡都明白,明天早晨也許是永遠分别了,盡管他們在收拾行李的過程中,都作出種種猜測寬慰自己,因為他們都是那樣一種人,任何永久的别離都是痛苦的。

    他知道,她也知道,雖然互相吸引對方的魅力——在她那方面并不是靠才藝——大概從他們分别的第一天起就會比以往更強烈,不過時間一定會慢慢使它減弱的;那些反對他把她作為主婦接受的種種實際理論,也許從一個旁觀者的眼光去看就會變得更加清楚了。

    而且,當兩個人一旦分開了——一旦放棄了共同的居室和共同的環境——新的蓓蕾就會在不知不覺中生長出來,把各自空白的地方填補起來;難以預料的事情也可能妨礙了着意的安排,過去的計劃就被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