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集卷之二下 應制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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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急迫之論,異于徒事一切敢于斷割者矣。

    又謂聖王之化,執要于己,委務于下,居事始以别能否,因成敗以分功罪,而羣下無所逃其誅賞。

    尚書統領大綱,歲終校簿,賞罰黜陟之。

    今權不歸于上,事功不建,不知所責也。

    細過缪妄,人情之所必有,而悉糾以法,則朝無立人矣。

    為監司者,類大綱不振,而微過必舉,謹密網以羅微罪,奏劾相接,狀似盡公,而撓法實在其中也。

    故聖王不善碎密之按,而責兇猾之奏。

    頌之斯言,實末世通患。

    所以然者,彼持天下之衡,而未能公天下之大觀,以為如此足以塞區區之責也,亦類俗吏之所為耳。

    由此言之,頌欲矯弊而不必任嚴切之法,所以為賢于寔者也。

    儗之政論,則頌為是矣。

     唐德宗時,陸贽上言谏诤之道有九弊:以「好勝人,恥聞過,騁辨給,衒聰明,厲威嚴,恣強【強 原刻誤作「疆」,依陸宣公集校改。

    】 愎」,為君上之弊;以「谄谀,顧望,畏愞」臣下之弊。

    論朝廷之乏人,其患有七:不澄源而防末流,不考實而務博訪,求精太過,嫉惡太甚,程試乖方,取舍違理,循故事而不擇可否。

    而竅才馭吏之三術,則拔擢以旌其異能,貶黜以糾其失職,序進以謹其守常。

    其欲人主悔禍新化,要在舍己從衆,違欲遵道,遠憸佞而親忠直,推至誠而去逆詐,杜讒沮之路,廣谏诤之門,掃求利之法,務息人之術。

    其道易知而易行,在約之于心焉耳。

    唐史稱其論谏數十百篇,譏陳時病,皆本仁義,可為後世法,炳如丹青。

    蘇轼以為進苦口之藥石,針害身之膏肓。

    如贽之言,開卷了然,聚古人之精英,為治亂之龜鑒者也。

    雖房、杜、姚、宋,克緻清平,考其道德仁義之旨,蓋過之矣。

    其論興亡之際,謂天所視聽,皆因于人。

    天降災祥,皆考于德。

    非人事之外,别有天命也。

    而時之否泰,事之損益,萬化所系,必因人情。

    情有通塞,故否泰生。

    情有厚薄,故損益生。

    聖王之居人上也,必以其心從天下之欲,不以天下之人從其欲。

    乃至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幾。

    幾者,事之微也。

    信哉!孔子讀易至于損、益,喟然歎曰:「損、益其王者之道欤!」贽于天命人情之際,可謂論之剀切者矣。

     宋嘉佑間,司馬光上言:人君之大德有三:仁、明、武。

    以興教化,修政治,養百姓,利萬物,為人君之仁;知道誼,識安危,别賢愚,辨是非,為人君之明;唯道所在,斷之不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為人君之武。

    其論禦臣之道有三,曰任官、信賞、必罰。

    謂國家采名不采實,誅文不誅意,故天下飾名以求功,巧文以逃罪。

    欲博遠在位之臣,各當其任:有功則增秩而勿徙其官;無功則降黜而更求能者;有罪則流竄刑誅而勿加寬貸。

    又以祖宗開業之艱難,國家緻治之光美,難得而易失,作保業。

    隆平之基,因而安之者易為功,從而救之者難為力,作惜時。

    無遠慮,必有近憂,作遠謀。

    燎原之火,生于熒熒,作謹微【謹微 按溫國文正司馬公文集卷十八作「重微」。

    】 。

    華而不實,無益于治,作務實。

    合而言之,謂之五規。

    光自謂獲事三朝,皆以此六言獻,平生所學,盡在是矣。

    又謂五規皆守邦之要道,當世之切務也。

    宋之仁宗,可謂漢、唐以來之令主矣,當此時,韓琦為宰相,君臣皆賢,迄不能如光所言。

    豈以其分量有所止,雖四十年深仁厚澤,無以進于三代之隆,為可惜也。

    蓋嘗讀其保業之規,言天下得之至艱,守之尤至艱。

    自周以來,離而合,合而複離,五代生民之類不盡者幾希,太祖始建太平之基。

    上下一千七百餘年,天下一統,五百餘年而已。

    承祖宗艱難之業,奄有四海,傳祚萬世,可不重哉!人主撫全盛之運,知易離難合之天下,土崩瓦解之勢,常伏于至全至安之中;誠不可一日而不兢兢業業者也。

    唐自失河北,以天下之力,終不能取。

    燕、雲十六州沒于契丹,宋南北遂至抗衡,迄不能自支,折而入于北。

    若奄有唐、宋所不能有之土,其不為尤重也哉!所謂「尺地莫非其有,一民莫非其人」也。

    其所以愛吾人,保吾土,誠不可一念自放者矣。

     夫陸贽、司馬光,其言固皆可以為萬世之所取法,而申鑒之言,亦不能易也。

    文有博有約,固不得以優劣論矣。

    執事欲取數子之書,為可垂警誡而備世務者,愚于前所陳,蓋亦得其略矣。

    昔者嘗誦而論之。

    雖其言散見于史傳,而天人性命之理出焉,詩、書、禮、樂之道存焉,冶性正身之則着焉,端本善俗之幾昭焉。

    朝廷之所以順治,百官之所以得職,王化之所以隆,國是之所以定,天命去留,人心向背,皆系于此也。

    夫謂意義深義,可為法誡,則劉向山陵之奏,與陸贽、司馬光論天命保業,此其尤諄切者也。

    至于财賦兵農夷【夷 原刻墨釘,依大全集校補。

    】 狄之大務,諸疏皆有之,以明問之所未及,亦未暇盡述也。

     夫此數子者,固皆一代之偉人,其論議着于本朝,載于後世;視小儒龌龊暖姝,勉強綴論,而中無所有者,真秋蟲之鳴也。

    夫大人之言遠,小人之言隘;正人之言直,邪入之言慝;仁人之言恕,賊人之言刻;智人之言明,昧人之言窒。

    米鹽博辨,非當施于人主之前也;铢稱寸度,非可以規天下之大也;寥菜成行,瓶甄有堤,量粟而舂,數米而炊,非治萬乘之國也。

    如此之類,常形于奏牍,則人主之聽覽眊【眊 原刻誤作「目?乇」,依大全集校改。

    】 矣。

    故「梁麗可以沖城,而不可以窒穴,言殊器也;骐骥骅骝一日千裡,捕鼠不如狸狌,言殊伎也;鸱休夜撮蚤,察毫末,晝出瞋目而不見丘山,言殊性也」。

    故非有天下之才:與天下之識,而忠足以犯人主者,其言必不文,而其行必不遠。

    噫!安得起諸君子而與之言天下之事哉!愚生狂愚,亦頗有感于今世之務,顧不敢以言未及而言之。

    然竊有慕于魏相、蘇轼之條陳進讀,不勝忠愛之惓惓也。

     問:今河南置省大梁,包鄭、衛、梁、楚、颍川、南楊之地。

    前代人才之盛,難以盡舉。

    姑取當時任事為豫、冀之産者,各舉其槩,與諸士子論之。

    俱逢角逐之秋矣,或運籌帷幄,辭萬戶之封;或崇明王略,拒九錫之議:其心迹何似?并遇戚豎之囏矣,或依違順旨,定左袒之功;或守正嫉邪,嬰滅頂之禍:其道誼孰得?負蒼生之望均也,一以緻山桑之衂,一以緻淮、淝之捷:其名實孰當?際中興之運同也,一以成述作之能,一以成應變之務:其功名孰優?屬時多難,或負高志,而不能免陳濤斜之敗;或有膽略,而不能拒封丘門之入:其才略孰勝?遭世治平,識量英偉,定社稷之策;臨時果斷,有大臣之風:其德業孰隆?諸士子尚論古人,凡此者固所宜究心,況其鄉之先哲乎?其悉述以對。

     任天下之事,貴乎善應天下之變;而非其才德之全,不足以當之。

    才德純備,是以能受之至大而不驚,納之至繁而不亂;以輔世成治,能使天下不傾,而自居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