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七 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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懇懇,欲追古賢人志士之所為,考論聖人之遺經于千百載之下。

    以仆之無似,至僅誨語累數百言。

    感發之餘,豈敢終自廢棄? 又竊謂經學至宋而大明,今宋儒之書具在,而何明經者之少也?夫經非一世之書,亦非一人之見所能定。

    而學者固守沉溺而不化,甚者又好高自大,聽其言汪洋恣肆,而實無所折衷。

    此今世之通患也。

    故欲明經者,不求聖人之心,而區區于言語之間,好同而尚異,則聖人之志,愈不可得而見矣。

    足下之高明,必有以警愦愦者。

    無惜教我,幸甚。

     示徐生書徐生倬,學于餘四年矣。

    世學之卑,志在科舉為第一事。

    天下豪傑,方揚眉瞬目,羣然求止于是。

    生非為科舉文,不以從予;予不為科舉文,亦無由得生。

    然予之期于生者,世未之知也。

     今年正月,予遊金陵。

    生為書數百言,汲汲乎恐其志之不遂,而憂予之去而失所助也。

    予未有以答。

    及是,予将計偕北上。

    生愈不自聊賴,複為書乞所以為學者。

     夫聖人之道,其迹載于六經,其本具于吾心。

    本以主之,迹以征之,燦然炳然,無庸言矣。

    心之蒙弗亟開,而假于格緻之功,是故學以征諸迹也。

    迹之着,莫六經若也。

    六經之言,何其簡而易也!不能平心以求之,而别求講說,别求功效,無怪乎言語之支,而蹊徑之旁出也。

    生其敏勵以翼志,靜默以養實,檢約以遠恥,凝神定氣于千載之上,六經之道,必有見乎其心矣。

    苟唯浮逞嘩晔,與庸同事,而口舌是恣,曰「吾有以異于人人」,則非獨生欺予,予亦欺生也。

    因書以勉生,且以贻二三子。

     山舍示學者 有光疏魯寡聞,藝能無效。

    諸君不鄙,相從于此。

    竊以為科舉之學,志于得而已矣。

    然亦無可必得之理。

    諸君皆禀父兄之命而來,有光固不敢别為高遠,以相駭眩。

    第今所學者雖曰舉業,而所讀者即聖人之書,所稱述者即聖人之道,所推衍論綴者,即聖人之緒言。

    無非所以明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事,而出于吾心之理。

    夫取吾心之理而日夜陳說于吾前,獨能頑然無概于中乎?願諸君相與悉心研究,毋事口耳剽竊。

    以吾心之理而會書之意,以書之旨而證吾心之理,則本原洞然,意趣融液。

    舉筆為文,辭達義精。

    去有司之程度亦不遠矣。

     近來一種俗學,習為記誦套子,往往能取高第。

    淺中之徒,轉相放效,更以通經學古為拙。

    則區區與諸君論此于荒山寂寞之濱,其不為所嗤笑者幾希。

    然惟此學流傳,敗壞人材,其于世道,為害不淺。

    夫終日呻吟,不知聖人之書為何物,明言而公叛之,徒以為攫取榮利之資。

    要之,窮達有命,又不可必得;其得之者,亦不過酣豢富貴,蕩無廉恥之限,雖極顯榮,祗為父母鄉裡之羞。

    願與諸君深戒之也。

    【舊刻入書類。

    錢宗伯移置别集尺牍中。

    今按此蓋榜示學者,非書牍也。

    然無所附麗。

    以其旨與前二首相類,姑仍舊。

    】    與陸太常書 前在京師,天下士待選吏部者,幾千人。

    莫不相慶幸,以為當今選用至公,請托不行,士以赇通者無道進,海内清平可望;以陸公之在铨曹也。

    及執事為太常,尋以言罷。

    天下之士,莫不觖然失望。

     仆山野迂愚之人,居京師,不知造請。

    而吏部門第嚴扃,雖有敬仰之心,亦無繇而至焉。

    幸拜今命,于内庭始得望見,又得随行于露寒、鳷鵲之間。

    執事不鄙,為道生平相知之素,及相汲引之意。

    言雖不行,而受執事之賜多矣。

     執事又過稱其文有司馬子長之風。

    子長更數千年,無人可及,亦無人能知之。

    仆少好其書,以為獨有所悟。

    而怪近世數代之史,卑鄙凡猥,不足複自振。

    嘗有志規摹前人之述作,稍為删定,以成一家之言。

    而汩沒廢棄。

    今老矣,恐此事遂已也。

    瞻望咫尺,未遑詣見。

    歲忽雲暮,感怆知己之言,特人申候,草草不盡。

     與趙子舉書 丁未歲,龍老主考。

    吾兄在刑曹,得承款晤。

    至庚戌,吾兄以艱去,遂不複相見。

    龍老複主考,撤簾後,仆見之裡第。

    時孫祭酒在坐,相與歎息。

    臨送出門,有不能相舍之意。

    京師諸公皆雲「龍老兩主試,不以子為拙,而每以失子為恨。

    」此古人之所難矣。

     龍老雲逝,以龍老之心為心者,惟有吾兄而已。

    不自意間闊如此。

    二十餘年來,如堕淵海,沉沒至底。

    平生倔強,亦無有望世人相憐之意;而不能忘情于兄者,思龍老不得見也。

    自别後,龍老既亡,以為大戚。

    而妻子相繼夭殁。

    江上之居,尋遭倭奴剽掠,遂棄之荊棘中。

    薄田歲不收,重有輸糧之累。

    祖父土尚未即窆,而先人複以去年四月中沒,五内痛割。

    齊斬之不葬者,殆至五六。

    亦人世之所未有也。

     獨愛嗜古人書,今皆已荒廢。

    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