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十 贈送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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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其感恩宜倍于尋常。

    茲不敢具述者,蓋為序以送行者,諸君子之意也。

     送顧太仆緻政南還序 士大夫于出處進退之際,常自度于其心。

    非人之所能知,人亦不得而知之。

    夫其心有纖毫之不安,不可以一日居也;至其無所不安,雖召公之告老,周公猶諄諄留之。

    周、召二聖人在位,周公之為召公,猶召公之自為也;何嫌于不去,而必以去為高潔哉?今世論士之去位,徒以高潔而已。

    豈所以語出處進退之義,而為知道者之所無以議為哉?然使其心有纖毫于其中而去,乃亦其所以為高潔者也。

    疏廣、受二子以年老辭位,漢史具述其事。

    韓退之又稱之,以為送楊少尹序。

    亦以具見當時之人能知所慕愛二疏者。

    而二疏之所以去,孟堅不能言也。

    退之之于楊侯亦然。

    而曾子固之送周屯田,直以得釋于煩且勞以為樂。

    夫士大夫緻身國家,豈獨以能自釋于煩勞為樂耶?班與韓、曾之文,世皆以為不可及;吾猶以為未能究出處之義,而自度于其心,非為論之精者。

     餘與太仆顧公少相知。

    公之為給事中,放廢二十餘年。

    間與之言居官時事,辄笑,未嘗自道。

    及在京師,始叩之。

    知當時奉使勘蜀事,能為朝廷不别疏骨肉,得大體。

    其請赦還大禮大獄諸得罪臣,止禱祠,尤時所難言。

    及起廢,四遷至今官。

    其在寺所建明,多可紀。

    要之,居其職,必欲以有所為,不異往時為給事少年鋒銳之時;亦可以稱為得盡其職矣。

    一旦引年以去,豈不謂之高潔哉?然其志意之所在,不自言者,人亦莫得而測也。

     先是吾吳緻仕去者,陽羨萬宗伯,而海虞陳奉常,則以病皆告。

    二公皆知吾者。

    公還,其以吾文示之,其必有當于其心者。

    吾所以論士大夫出處進退之際,韓退之、曾子固之所未及也。

     送許子雲之任分宜序 嘉靖癸醜之春,餘與子雲北上,自句曲入南都。

    渡江時,北國猶勁,千裡積雪。

    過清流關,馬行高山上,相與徘徊四望而歎息。

    至徐、沛間,水潦方盛,流冗滿道。

    私心恻然,以為得作一令,甯使夫人至于此?而子雲為人,寬厚有度,居鄉時,人多愛之。

    行役所至,視頓舍食飲,不自取便利。

    四方之士,與會逆旅中,飲酒别去,依依有情。

    予以是識子雲之賢。

     蓋同行者四人,而子雲獨登第。

    明年,得袁州之分宜。

    議者以分宜為今宰相之鄉,求其為令者,咨訪數日,得子雲于四百人之中。

    子雲所以副其望者亦難矣。

    古稱江、湖之間,山水清遠,民俗敦茂,易以為治。

    不知今與古何如?而獨知子雲所以居鄉與人者。

    以此心推之為令,無不可也。

    夫宰相求治其縣而已。

    縣治而宰相之望慰矣,外是何求哉?今世民俗吏治,益不如古。

    嘗願天子與二三大臣,留意郡縣,慎擇守令,庶幾有反樸還淳之漸。

     聞之長老雲:往者憲、孝之際,禁網疏闊,吏治烝烝不格奸,蓋國家太平之業,比隆于成、康、文、景之世者,莫盛于此時。

    今之文吏,一切以意穿鑿,專求聲績。

    庶務号為振舉,而天下之氣亦以索矣。

    如豪民武斷,田稅侵匿,所在有之。

    今則芟夷搜抉,殆無遺力。

    吏之與民,其情甚狎。

    今而尊嚴若神,遇事操切,略無所縱貸。

    蓋昔之為者非矣,而天下之民常安,田常均,而法常行;今之為者是矣,而天下之民常不安,田常不均,而法常不行。

    此可以思其故也已。

     無察察之政者,有醇醇之德;無赫赫之名者,有冥冥之功。

    子雲之道近之。

    吾懼其以為居官與平昔異,而稍變易其度,故于其行而勉之。

    且以為天子之大臣非私一鄉,蓋舉子雲以風天下,使天下為吏者,知其意之有所在也。

     送陸嗣孫之任武康序 昔陸子潛先生在黃門,論奏多所建明;而文章一去吳中靡麗之習,要歸于古雅。

    以餘之鄙拙,亟為先生之所稱許;顧恨不獲一日從之遊。

    而其從子嗣孫,于嘉靖十九年,與餘同鄉薦,數相從;試于南宮,又數屈于有司,相憐也。

     長洲之陸,文學功業,往往有聞于世。

    嗣孫号為其家才子弟,宜得顯仕而今年以親老,谒選天曹,出宰湖之武康。

    太湖浸彙三州,湖州與吾郡皆瀕湖,壤界相連,即古會稽一郡之地。

    武康又其州下邑,僻在湖澳。

    嗣孫為令于此,不離鄉郡,莅治之餘,得以奉其尊君泛舟三萬六千頃之中:曲限迂嶺,尋仙靈之所栖;采芳撷甘,歌舞進觞以為歡,豈不足自适哉? 夫人之所處。

    無問其所之,要以貴于能适其意。

    意苟适,則凡所措置,精神豐采,事無大小,必得所處;其或不然,而徒郁郁以居,何異羁骐骥而檻鳳凰也?其能有所為乎?今世仕者,其親在數千裡之外,何以一日安也?嗣孫既得奉其親,而優遊徜徉湖山之間,吾知武康之政,宜有以異于人矣。

    同年中加嗣孫者蓋少,又餘之所感而歎者也。

     贈俞宜黃序 國家于州縣之吏,多從布衣諸生選任,寄之以百裡之命。

    未及三載,辄遷去。

    而課其賢不肖,悉聽于監司。

    凡監司之所奏罷者固不論;至其所薦舉,必極其褒美,雖古之龔、黃、卓、魯無以過。

    夫龔、黃、卓、魯,未必一歲而成;則今之薦者,過龔、黃、卓、魯遠矣。

    然及其遷以去也,其為州縣猶故也,而未有稱治者。

    如此,則吏之賢否,果皆其實乎?抑其為名者之多耶?而上亦以名求之而已。

    其于民果何益也? 予識宣平俞君,君為撫之宜黃,獨其志汲汲于民,而無意于為名,然而名亦歸之。

    至考其實,則惟以平恕為心,而未嘗刻核以求一切。

    宜黃在山中,數毀于兵。

    君為縣草創,而能視如家事。

    自神祠、學舍、縣廨、橋梁之政,無不悉舉。

    凡此皆非今之所以為吏課者,君獨汲汲為之,無不辦治。

    至其為政,又持平恕,則今之吏,吾于宜黃推賢矣。

    雖然,君亦有遇焉。

     夫縣之士大夫,為士民之望,其知吾政,尤明于監司。

    然苟非其人,未有不以私故撓法者。

    其求于有司者無已也,稍不如其欲,而毀随之矣。

    宜黃之仕者蓋少。

    而今少司馬譚公,獨能戢其家而一聽于吏之治;其于有司無求也,故無怨焉;且又加敬,而為之延譽。

    君于是曰:「司馬公如此,吾于監司自今無得罪者矣。

    」至于比縣之吏,亦以娼嫉傾排者多,以故毀譽不明,而監司亦無以得其實。

    吾友蔣子征在臨川,與君相愛雅故,推毂之,君以此益得展其志。

    谷梁子曰:「志行既通,而名譽不着,友之過也。

    」餘以是又仰少司馬之盛德,與吾友之賢,非獨宜黃之吏治獨善于今世雲。

     送福建按察司王知事序天下之治,恒系乎人情之達與不達。

    舉目前之近,人之所共知,獨蔽乎其上而有不達者;則四海之内,其所隐覆者何限?古者盛治之極,至于鳏寡無蓋;況于其人近在于目前者乎?今天下之官,一命皆總于吏部。

    以數人之耳目,欲周知天下士人之衆,則人才不能自達者有矣;其僥冒而莫為之覺,遭誣而莫為之理者,有矣。

    書曰:王左右,常伯,常任,準人,綴衣,虎贲。

    「嗚呼休茲,知恤鮮哉。

    」夫常伯、常任、準人,固其重者。

    至于綴衣、虎贲,亦加知恤,此周之所以盛也。

     太倉王君,以太學高第,選為上林苑錄事。

    九載,升南京光祿署丞。

    尋有人欲得其處者,亦選為署丞,以逼王君。

    是時王君先入署已三月,無除目,不受代。

    其人乃複從吏部得某州同知之檄予王君,乃去。

    而代者從後媒孽之,以考察當調;王君于是家居久之。

    以今年赴部,冢宰知王君之冤,業已在調例,乃除為福建按察司知事。

    知事于州倅,品秩為降。

    然衣豸衣,自郡守二千石皆與抗禮,于外省為清階。

    蓋吏部之直王君者如此。

     王君家世科目顯貴,為人有才藝。

    曆上林九載,以最,升為太官;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