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十 贈送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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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論,亦未必一一符合,而或時有過于離析附會者。

    然其大義,固不謬于聖人矣。

    其于金溪,往來論辯,終不能有同。

    後之學者,分門異戶,自此而始。

    顧二先生一時所争,亦在于言語文字之間。

    而根本節目之大,未嘗不同也。

     朱子既沒,其言大行于世,而世主方主張之。

    自九儒從祀,天下以為正學之源流,而國家取士,稍因前代,遂以其書立之學官,莫有異議。

    而近世一二君子,乃起而争自為說,創為獨得之見。

    天下學者,相與立為标幟,号為講道,而同時海内鼎立,迄不相下。

    餘姚之說尤盛。

    中間暫息,而複大昌。

    其為之倡者,固聰明絕世之姿,其中亦必獨有所見。

    而至于為其徒者,則皆倡一而和十,剿其成言,而莫知其所以然。

    獨以先有當世貴顯高名者為之宗,自足以鼓舞氣勢,相與踴躍于其間。

    此則一時士習好名高,而不知求其本心為「遯世不見知而不悔」之學,則流風之弊也。

     夫孔氏之門,學者所為終身孜孜不怠者,求仁而已。

    其後子思為尊德性、道問學之說,而高明、廣大、精微、中庸、新、故之目,皆示學者為仁之功,欲其全體不偏;語意如臯陶所稱直溫寬栗之類也。

    獨用揭此以立門戶,謂之講學,朱、陸之辯,固已啟後世之紛紛矣。

    至孟子所謂良知、良能者,特言孩提之童自然之知能。

    如此,即孟子之言性善已盡之;又何必偏揭良知以為标的耶?今世不求博學、審問、慎思、明辨【辨 原刻作「辯」,依禮記校改。

    】、笃行之實,而嚣然以求名于天下。

    聚徒數千人,謂之講學,以為名高,豈非莊子所謂「聖賢不明,道德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者也?夫今欲以講學求勝朱子,而朱子平生立心行事,與其在朝居官,無不可與天地對者。

    講學之徒,考其行事,果能有及于朱子萬分之一否也?奈何欲以區區空言勝之! 餘友王子敬舉進士,得建甯推官。

    餘固慕遊朱子之鄉而未獲者,忻忻然願從之而不可得。

    因告之以凡為吏,取法于朱子足矣。

    間谒紫陽之祠,以瓣香為餘默緻其祝。

    俾先生有神,知數百載之後,亦有餘之自信不惑者也。

    【此文系昆山刻本。

    常熟本另是一篇。

    蓋既作論道之文,臨餞别時,又叙情款耳。

    今并存于後。

    】 送王子敬還吳奉母之建甯序嘉靖乙醜,吾昆山之士,試南宮得薦者四人。

    餘與王子敬、陳敬甫皆賜第,而王明德請告以去。

    餘為都水試吏,與敬甫同待選。

    而子敬先有建甯之命,便道還家,迎太夫人之任。

    敬甫當得内署,而餘官内外未定,然留京師已半載。

    忽當秋候,涼風蕭飒,起視中庭明月,悄然不寐。

    餘與敬甫同有思家之感,羨子敬之早還也。

    昔潘安仁作閑居賦,以太夫人在堂,不能違膝下而遠從役。

    意以為官者妨于養也。

    今子敬榮還,又得侍養,人子遂志,無如此者。

     初,子敬辭太夫人,嘗奉教不欲其在北。

    雲:「吾少生長京師,北地風土,尚能識之。

    汝即官南方,吾雖老,當從汝行。

    」而子敬果得今官。

    又子敬之舅雍裡公持憲八閩,嘗為女兄道粵中山水之勝,太大人所熟聞。

    今遂南行之志,将倘佯武夷山水之間,不減安仁版輿輕軒之奉也。

    漢隽曼倩為京兆尹,每行縣錄囚徒還,其母辄問所平反幾何?其子多有所平反,母喜笑,為飲食言語異于他時;亡所出,即怒,為之不食。

    故隽京兆為吏,嚴而不殘。

    子敬之幸太夫人、以孝道率先閩人。

    而其治獄,内奉慈訓,必能不愧古人。

    而太夫人亦将遠與隽母流芳名于百世矣。

     子敬之行,敬甫與餘出餞崇文門,别而為書此。

    是歲八月朔日也。

     送張子忠之任南昌序 張子忠之令南昌也,孫子奇、趙元和與凡同事于禮部者二十有六人,于其将行,相與餞之,而屬序于予。

    凡序之為,處者送行者之詞也。

    予又辱與子忠善,因不敢辭。

     蓋昔夫子與其門人論政,載于論語之書甚詳。

    雖其為言不一,然皆為政之道。

    而于為政之事,未嘗及之。

    而求其一言以盡之者,曰「君子學道則愛人」而已。

    今世之所患,不知道而不能愛人。

    夫不知道而不能愛人,其為嵬瑣恣睢之徒,固不足言;至其有所樹立,号為能吏者,不過徒事聲迹之間。

    一時赫然烨然,衆人以為美,而天下之元氣日以耗,而有不自知者。

    世亦何賴于此?故學道而能愛人,不當複論其水土之風氣,與夫時之變化,而無所不可。

    辟之水,能流而已;至于為澭,為濋,為瀾,為波,為潛,為浒,為沱,為洵,為沙,為濆,為汧,為汜,為淪,為泾,惟其流之所至,不能預期也。

    君子能為道而已。

    至于為栗,為立,為恭,為敬,為毅,為溫,為廉,為塞,為義,為平康正直,為強弗友之剛克,為燮友之柔克,為沉潛之剛克,為高明之柔克,惟其道之所至,不能預期也。

    夫非特令于楊、粵之間宜也;令于齊、魯、燕、趙、秦、晉之間,亦宜也。

    雖至于入為九卿,為天子之宰相,宜也。

     今南昌,三司治所。

    大吏鎮壓于其上,可以抗而或有所當承;可以随,而或有所當執;且又獨無所以感動諷谕之乎?士大夫登朝着,與其居于鄉者,繼踵接武。

    裁以法,逆于情;通以情,骫于法。

    又獨無至公大義,且于道德之重者,不可隆南州高士之禮乎?其民好讦以訟,懲其狡猾矣,獨不可使吏治蒸蒸不至于奸乎?财賦不若吾吳之繁重,而上供之不可廢,搜其隐匿矣,獨不可恤其災害而蠲以與民乎?地介江、湖,盜賊多有,殲其魁傑矣;又獨不可使聞教令而解散,安土樂業,如渤海之政乎? 昔太祖高皇帝建都金陵,與僞漢争天下,諸将血戰,堅守豫章以挫其鋒,迄成底定之功。

    今忠臣廟在焉。

    然二百年來,強藩不軌,蠻夷【夷 原刻墨釘,依大全集校補。

    】 竊發,江、湖之盜,無處不有。

    而議者以今日三陲多警,唯江右晏然。

    以是為子忠喜,是猶以劇易利害言也。

    吾所言者,道而已矣。

     吾聞安成有鄒祭酒,吉水有羅谕德,方居深山,講明聖賢之學。

    子忠試往而質之,必以吾言為然也。

    【昆山刻本,篇首作序之由三【三 依本文當為「六」。

    】十三字皆削去,篇中遂無照應。

    今從常熟本。

    】 送陳子達之任元城序 陳氏在吾昆山,家世以科名顯。

    子達前年試南宮不第,欲就選。

    時有傳權貴人語,以某地某官相許者。

    子達曰:「吾可以賄而求仕耶?即往而責償于其民,可耶?」遂拂衣以歸。

    今年試南宮,以一字失格,不得終試。

    遂複就選。

    适铨部政清,請谒不行。

    或有以中人為地者,率置之蠻徼荒遠之區。

    天下士集京師,皆以為朝廷清明,太平可望。

    而子達得為縣大名之元城。

     元城賦輕人樸。

    雖在三河之間,于今畿輔地獨僻遠。

    仕宦者得此以為清高。

    子達因其土俗而無撓之,易以為治。

    而餘以為今之為令之難,非雖于其官,而難于其為其官之上者。

    自昔置令。

    以百裡付之。

    故譬之為人牧牛羊,為之善其牢刍,擇其水草,時其絼放,而主人不問,觀其牛羊之羸茁而已矣。

    今以一令而大吏數十人制于其上,牛羊之羸茁不問也,牢刍水草絼放之事。

    不使之為也。

    而煩為之使,苛為之責,欲左而掣之使右,欲右而掣之使左。

    以牧一人,而何其主十人,而主人各以其意喜怒之。

    凡吏之勤苦焦勞,日夜以承迎其上,無餘事也。

    故曰:令之難非難于其官,而難于其為其官之上者。

     今天子委任元輔,作新吏治,而子達方有志于為民。

    而為其官之上者,庶幾或少變前之為者,使之得盡其為牧之事。

    餘于子達之行,有望焉,且以告其為其官之上者也。

    【按絼,與纼同。

    丈忍反,牛系也。

    周禮:「封人置絼。

    」注:「着牛鼻,所以牽牛者。

    」常熟本誤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