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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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她們,她們也不會跑走的。

     也許是義三經常得到女人的青睐,因此而養成了站在遠處去觀賞她們的習慣。

    不過,他也在畏懼,害怕這種習慣一旦遭到破壞,便會不斷地堕落下去。

    有人像民子那樣稱他不沉溺于女性的情感是狡猾,有人認為他以自己的英俊而擺出一副臭架子。

    但是,對義三來講,這既是他的自尊、警惕的體現,也是他富于真情的愛護的顯露。

     義三也猜得出來,像今天民子那樣突然發火離去,大都是出自于女性的嫉妒。

    女性的嫉妒是最讓人厭煩的。

    假如今天,自己随後追上民子,去安撫她,消除她的嫉妒,那麼以後民子就可能陷入因極度的嫉妒而造成的痛苦之中。

     不過,假設自己在昏睡中死去了的話,那麼房子、桃子、民子,還有自己的母親和哥哥就都不存在了。

    義三年輕的内心突然産生了一種恐懼,一種因總有一天要來臨的死而生的恐懼。

    這個總有一天也并不一定就是遙遠的将來。

    假如自己一直昏睡下去,那麼一切都成為了過去。

     假如那時自己死去了,那麼在自己短暫的生涯中最貼近自己的親人,愛着自己的人就等于是民子。

    假如說明天自己就可能死去,那麼今天或許就該回報民子的愛。

     義三想睡了,可他仍然睡不着。

    他眼前浮現出房子幼小的弟弟死去時的那顆掉落的牙,浮現出房子用被子為死去的孩子蓋腳的情景,浮現出房子那灼人的目光…… “正是因為房子,才使自己對民子那樣冷淡。

    ” 明天出門去看房子!把一切都交給房子!義三排除了其他一切思緒,将整個心思都集中到了房子一個人身上。

    此時,他終于可以蒙頭大睡了。

     溫暖的陽光正在等待着從清晨的熟睡中醒來的義三。

     義三很晚才吃早飯。

    飯後,他換上許久未穿的西裝,離開住所向街鎮的方向走去。

     最近幾年,東京的正月都是如春的日子。

    溫暖的陽光照射在靜寂的河岸上。

    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搖動着手裡的鈴铛,在河岸上霜化後的泥濘中艱難地走着。

    義三輕輕地抱起小姑娘,把她放在堅硬的地面上。

     “你的衣服直漂亮啊。

    ”義三高興地對小姑娘說。

     走到舅舅那所醫院的工地時,他不由地感歎了一聲:“嗬!” 醫院的用地已經用鐵絲網和白牆闆圍了起來。

    入口處的那三級石階也已被人移走。

    那裡,修了一條水泥的通路。

    這條緩緩的坡路一直延伸到正門處。

     站到正門前,義三“啊”地一聲,呆住了。

     房子家的小屋已經不見蹤影了。

    與房子家相鄰的那兩座簡易房子也不知了去向。

     一切的一切都似乎被風吹得幹幹淨淨,銷聲匿迹了。

    這裡成了整個院子角落上的一塊空地。

     地也平整完了。

    葉落之後的銀杏樹隻剩下拐杖似的枝幹。

     那天與房子分别時所看到的那胭脂紅色的殘菊也不見了。

     義三覺得雙腿發軟無力。

     “去‘綠色大吉’。

    在那兒一定能見到她。

    ” 義三向商店街急步走去。

     每家店鋪前都擺放着迎春的松枝,保持着新年特有的靜寂。

    道路似乎也變得寬了許多。

     不過,來到肉店和藥店的拐角處,仍可以看到在道路上擺着縫紉機,向行人高聲叫賣的、分期付款銷售縫紉機的人們。

     女售貨員忙着在給縫紉機的機頭套上小小的花環,向行人散發着推銷廣告。

    她仍然留着傳統的日本式發型。

     “綠色大吉”裡面,客人擠得滿當當的。

     不過,正面的銷售台裡坐着的少女卻不是房子。

    義三又走到裡邊的銷售台看了看。

    房子也不在那裡。

     等等,一會兒就會來的,義三想。

    他買了二十個彈子。

    賣彈子的少女又給他加了七個,說是新年贈送酬賓。

     義三坐到“十五号池袋”的機器前,撥打起彈子來。

     今天義三真是出手不凡,二三十分鐘之間彈子盤裡的彈子就已經放不下了。

     義三覺得真有意思。

    一邊等房子一邊瞎打,結果卻出來這麼多,看來這打彈子全是靠運氣。

    他又放進一些,但是這次卻沒有彈子出來。

    于是,他敲了敲玻璃闆,做了個手勢。

    彈子台的上方露出一張女人的臉,說: “對不起,機器停了。

    ” 義三收拾起盤上的彈子。

    此時裡面又流出來最後的十五個彈子,接着一塊“暫停”的木牌挂在了彈子機前。

     來到獎品交換處,義三把彈子放進計數器裡。

    結果,竟有二百多個。

    他要了盒“和平”牌香煙,還有發膠,然後向交換處的青年人問道: “吉本房子小姐把這兒的工作辭了嗎?” 年輕人看了看義三的臉,說: “辭倒是沒辭。

    她請假休息了。

    ” “那您知道她住哪兒嗎?”義三大着膽子問了一句。

     年輕人又用他那警惕的眼神看了看義三,說: “她準備到這兒的二層住。

    ” 義三走出彈子店,擡頭看了看二層樓上。

     上面的每塊玻璃上都寫着金色的字:熱燙、冷燙、理發。

     看樣子這兒是美發廳。

    可是,這個美發廳卻沒有入口。

    由此看來,這兒以前曾經是過。

    不過,現在隻剩下了“金字招牌”了。

     義三呆呆地站在那裡,望着被車站吸進、吐出的人流。

     自己住所的地址已經告訴給房子了。

    可是,她卻不來為弟弟的事表示謝意。

    她到底去哪兒了呢。

    也許是因為弟弟的死使她顧不上道謝了。

     義三想回到大雪中的家鄉去。

     他覺得桃子說不定會知道房子還有房子的鄰居的去向。

    因為是桃子的父親付給房子搬遷費的。

     故鄉的雪 義三覺得不能瞞着民子就回老家。

    因為那和房子不向義三打個招呼就出走了是一樣的。

    于是,他給民子挂了個電話。

     可是,民子沒有在家。

     他又給醫院去了電話。

    民子也沒有去醫院上班。

     義三提着個小手提包,離開了宿舍。

     上車後,義三找了個靠窗戶的座席,望着外面冬天的景色。

    一會兒,車廂内的熱氣使車窗蒙上了一層霧氣。

    義三沒有去擦它。

    他的思緒仍然為房子所牽挂。

     “說不定這就是失戀的味道。

    ” 義三在心裡拿自己開心。

    可是,他一點兒也樂不起來,仍覺得孤單單的。

     坐在義三對面的老婆婆替義三擦亮了玻璃。

    外面的雪景映入人們的眼簾。

     老婆婆性格爽直,不由分說地把橘子送到義三的手裡。

    然後,她自己便慢慢剝去橘子上的筋,吃了起來。

     “咯,這是去哪兒?” 這“咯”也不知是“哥哥”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反正在這一帶義三從未聽過這個詞語。

     “去K。

    ” “K?那是不是也要過了隧道啊。

    我去N。

    我小兒子的媳婦身體不好。

    我去給他們幫個忙。

    ”老婆婆說道。

     “這雪鄉真難過啊。

    聽說炭比米還要貴。

    ”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