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回 病榻話前因 腸斷大涯 思親何處 窮荒欣奇遇 心存故國 投老來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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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有壞有平常,隻準官說話,不準老百姓放屁,壞的還得送他萬民傘,是什麼意思,老百姓花錢,給大官小官官子官孫官親官友去花,什麼意思,他們都不知道,連我也越聽越糊塗。

    我問不出頭緒,又怕我生身父母是個壞官,與其讓人家當痢疾咒罵,還不如永遠是山民的好,因此我想打聽我生身之父是青天是剝皮之心更切。

    知道問這些匠人決難問出根底,因他們說要問官的詳情,隻有城裡讀書人才曉得。

     “我将他們送走以後,又再想妙計去尋讀書人。

    誰知讀書人心眼比他們多,又加那夥匠人回去添枝添葉一說,多是害怕,凡遇山民請去教讀,便不敢來。

    有那來的,多是些沒品行的窮秀才,随了派去的人,仍用前法運到這裡,他們也隻知閉門讀書,不問天下興亡,也不打聽時事,倒知道官的大小,說了幾個知府姓名,也俱和血書上不對,打聽不出,這遠不說。

    他們心地大半非常之壞,令我異常生氣。

    原來他們來時,多是聽了那些匠人傳說我是這裡女王,尚未嫁人,如何好法,銀子又給得多。

    他們油蒙了心,全部有所希圖而來,哪有什麼好人!頭一個來的是一個窮秀才,這人姓黃,最為卑鄙無恥。

     初見我時,跪在地下,口稱我仙主,連頭都不敢擡,還有許多做作醜态。

    後來見我們這兒人除我升寨發令之外,全都是随随便便,他漸漸同我動手動腳起來。

    我以為他巴結我,同我表示親近,我沒有放在心上。

    他雖不能說出我家根底,因他識字總不少,每到傍晚無事,便請他教我認字寫字。

    有一天晚上他教我寫字時,忽然過來裝作把我的筆,用他那又髒又黃的長指甲搔了我幾下手心。

    我不懂他什麼意思,忍不住問他。

    他又紅了一張豬肝色的鬼臉,忸忸怩怩答不上來。

    我想這許是漢人的風俗習慣,也就作罷。

    過了兩天,我寫字時老聞見一股臭氣,回頭一看,他正在龇出一嘴黃牙,鬼頭鬼腦湊在我頭發上聞呢。

    我也還不以為他有什麼壞心,當他是在身後看寫字呢。

    似這樣種種令人讨厭的舉動甚多,我因不願他同别的山民接近走漏消息,他就住在對門。

    此時他住的那間沒有開窗,第二進門前又有我的心腹拿着兵器把守,他除了到我室内,一步也不能出去,相離甚近。

     那天正值我們這裡杜鵑花開,過月光節,我多吃了幾杯酒回房就睡。

    到了半夜,忽然覺得腳上有些刺癢,醒來一看,我腳旁伏有一團黑影,腳上微微有些熱癢,疑心花簾未下,被山中花熊跑了進來,順勢一腳踢出,隻聽“嗳呀”一聲跌倒在地。

    此時火他還有餘光,我已聽出是人,便起來點了松燎,一看原來是他,在地下哼哼不起,近前一看,已被我踢得鼻青臉腫,折落了一個門牙。

    我還有些過意不去,便攙起他來,問他:‘為何在半夜裡進來?有話何不喊起我說,自找苦吃?’話猶未了,他忽然一個翻身,爬起重又跪下,抱着我一雙大腿,從腿肚子到腳縫一路亂聞亂舔。

    我不知他今晚到底是什麼意思,疑是他日久思家,所以像貓狗一般乞憐,想叫我放他回去。

    正要拖起細問,因他舔得我下半截直發癢,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一笑不要緊,他便和瘋狂一般站起身來。

    便想抱我往床那邊走,口裡還直喊‘仙主救命’。

    他卻不知平時一二百山民同我比力都拉我不倒,蜻蜓搖玉柱,我不動腳,如何能移動一步!他抱了兩下抱不動,口裡氣喘籲籲,臭味直噴出來,兩隻手滿身亂摸索。

    我己漸漸明白他起了髒心,本想站在那裡,看他還出什麼醜态。

    因他一路亂摸,又好氣又好笑,不耐煩再和他糾纏,一彎腰将他倒提起來。

    他才知不是路,像殺豬一般叫喚,直喊饒他狗命。

    依我性子幾乎想将他撕成兩半,終因還想打聽我家下落,怕斷了路,強忍氣将他放下,他已連疼帶吓暈死過去。

    第二天一早,便命人将他裝入青稞包内,用前法送走。

    後來又找了幾次,人雖不似他可惡,卻也好不了多少,漸漸鬧得去的人成了熟臉。

    恐人看出根腳,隻剩下幾個生臉的人要去買賣山産,不便再做請人的事,我家行迹仍未打聽出來。

     “有一年年終,又同我兄弟出山打獵,從虎口中救下一個孤身老者。

    他曾雇有一個挑夫,擔着行李,那挑夫已被虎咬死。

    我看他行李中俱是書和筆硯,便将他接回寨來。

     一間,那老者姓周名齊,是一個先明顯宦的遺裔,立誓不做滿人的官,一向以教書糊口,年終辭館回家,明年還沒有館地,家中還有妻子兒女,景況甚寒。

    我便問他:‘可肯留在寨中教我讀書寫字?”我先還以為他那大年紀,不會肯與我這種生蠻雜在一處生活。

     誰知他一聽我肯留他在這裡,竟喜歡得跳起來。

    他說道:‘為了衣食走遍天下,都是奉着滿人正朔,每次散館,也都是為向學生講說胡兒的暴虐,想使凡經教過的學生心存明室。

    鬧來鬧去,稍微知道我一點的人都不肯要我。

    伯夷、叔齊恥食周粟,死于首陽,首陽還是周土。

    想不到在這深山窮谷之中,居然還留下這一片幹淨土地為老夫息壤,豈不快哉!’當時痛快答應下來。

    過不多時,我見那老者忠義正直,很放心由他到處遊玩,不過防他遇見獵虎寨,總派兩個得力的人護衛罷了。

    他又和我商量,要将妻子兒女接來,情願不要束情,分幾畝青稞地與他自在耕種過活,同受本寨法度。

    我巴不得他能如此,第二日便命人陪他去将家小接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