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回 病榻話前因 腸斷大涯 思親何處 窮荒欣奇遇 心存故國 投老來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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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

    那些生蠻見了個個喜歡,我才對他們說:‘這些東西全是漢人日用之物,并不難造。

    本山有的是木材,隻需找幾個漢人巧匠,便可仿造出來大家用。

    别的東西,本山沒有的,也可以拿牛羊藥材去和漢人交換。

    ”他們果然被我說動了心,推出兩個人來,求我去聘請良工巧匠來教他們。

    我還故意不答應,經他們再三求情之後,我才答應派人去請。

    我原是思念生身父母,才想出這許多主意,使漢,蠻接近,好打聽我父母消息同那張紙條上寫些什麼,但是我聽庶母說,漢人雖然表面文弱講理,存心卻是非常之壞,隻知取利,背義忘恩。

    這野人山雖與省城隔近,因為險崖峻坂,深溝峭壁,猛獸又多,生人進山,不是被野獸所傷,便是被生蠻所殺,很少有人生還。

    萬一那些巧匠知道我寨中虛實,報告漢官前來搜剿,為我一人私念,卻害了全寨生蠻,怎對得起人!話已說出不便反悔,隻得推說:‘漢人最怕人多,你們相貌兇惡,言語不通,他們一害怕,俱不敢進山來,就是勉強設法将他們弄進山來,也決意不肯傳授。

    你們一定要請,隻有聽我分派挑出十個通漢語的人去跟他們學,學會了再轉教大家。

    ’衆人對我自是言聽計從。

    過了好幾天,我才将主意想得周密穩妥。

    通曉漢語的人僅僅也不過十幾個,我自幼就愛聽爹爹教我說漢話,長大以後,又利用漢語結下這十幾個心腹。

    我将一切布置分配好了以後,先領衆人去同藍牝牛打了一仗,大獲全勝,知道他們不會再來擾犯,由這些心腹當中選了兩個得力可靠的人,扶我兄弟代我做大司,然後親自出山。

    先在山口外村落中借了一家農民房舍,才命兩個精通漢語的同族,趕了一大群豬羊進省城,換了好些銀子,再用大價聘了幾個有名木匠、怩水匠,假說是一個發了财的山民,要在野人山不遠的小村中蓋一所大房同做一些應用家俱,給各人家中放下豐富的安家銀子,叫他們先來看看地勢及用多少材料,再回城招工。

    匠人知道山民的活好做,并無一人動疑,高高興興跟着前來。

    到了我住的那一家,我便請他們先打牙祭(雲貴犒勞工人酒肉均在朔、望,謂之打牙祭)。

    酒到半酣,從酒内放下迷魂花,等他們醉得人事不知,半夜裡将他們蒙上兩眼背進山去。

    先放在後寨,解醒過來說明用意,叫他們不要害怕,事完自會送他們回去,一面撥了許多人斫伐山木,動起工來,命那十個同族用心跟他們學手藝,我每日從旁監督。

    後寨峭崖孤立,隻崖頂當中是一片大平原,除了毒蛇澗那裡有多人輪班看守,隻要他們想逃,就立刻殺死,此外無路可通。

     他們也知道厲害危險,又加我每日美酒塊肉好生待承,隻盼工完回去,誰都盡心相教,并不偷懶。

    那些同族學會了又去教别人,不消半年,把後寨修得和漢人畫上的宮殿房子一樣。

    全山的人也都學會了許多手藝。

    完工以後,送了他們許多銀子,這回卻将他們裝在青稞包内,黑夜送出山去。

    那裡早預備下有一隻糧船,他們吃了迷魂花酒,不用回頭草是永遠昏迷不醒的。

    我們把他們當貨物一樣,由南明河穿清水河,經黔江,入烏江,直到思南鹦鹉溪,在一個荒僻之處靠岸,将他們運上岸去,把船連夜開走,隻留一人将他們救醒,再泅水追上船隻回來。

    諒他們省起必定猜神疑鬼,不會想到我們就在省城附近野人山内。

    我同那幾個匠入時常見面,越混越熟,漸漸朝他們打聽我家下落,才知他們多不認識字。

    知府這個官哪一省都有,他們也不知那官有多大,隻知道官是管打入同要錢的。

    有錢就納糧完稅,沒錢賣兒女産業去交納,再沒有,見官差就跑,跑不了就坐監受罪。

    至于姓什麼叫什麼,是哪裡人,他們當老百姓的不但不知道,也不敢打聽。

    青年人有不懂事愛打聽,被問的人就不願意,有時還要挨老人的打罵,所以從小到老,從老到死,對官都不大清楚。

    除非那官真好,少要他們的錢,路上撞錯了官的頂馬不挨打,不輕易派官差,遇見年荒催糧不緊,不時辄派差下鄉捉人,照這樣,他們才敢公然打聽他的姓,都叫他作青天,供起生人牌位,又不叫他官了。

    再不就是那官真壞,一年四季官差跑遍了全鄉,東家殺雞西家宰狗,像給死人上供一般足款待多天,再賣兒賣女,完了正糧完副糧,交了正稅納附稅。

    隻要有一家打官司,左鄰右舍遠親近戚一牽連就是幾十家,家家都得遭殃,親戚朋友不是新年也跑到衙門班房中去團聚。

    田地荒了無人種,糧得照樣完,錢還得照樣花。

    官再一出門同下鄉,更了不得了,從宮起到差尾巴個個都得應酬,叩頭禮拜,把官接進來,跪在地下,随便給問他幾句話,任官高興不高興,糊糊塗塗給他們判了一些罪名,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再叩頭禮拜送他。

    把人帶走了,或打或枷或押或砍或充軍,一家子哭死都無人敢問一聲。

    剛把人捉進去,派寫萬民傘的紳士又來叫這人出錢,把名字寫上了,有錢的托紳士求情。

    花錢還可把大罪化小小罪化無,沒錢隻得等死。

    一人犯罪全家承當,一家打官司十家百家受牽連。

    老百姓恨在心裡,冤在肺裡,哭在肚裡,氣在脾裡,發洩在大腸裡,天天拿解手咒他快快痢脫。

    當然也要背人打聽,給他取下什麼閻王剝皮的滓名。

    至于不好不壞平平常常的,他們也不感激也不恨,就不容易知道姓名了。

    至于皇帝為什麼要派官,既派官為什麼又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