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回 電掣星飛 千兇畢命 情深意密 三劍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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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要打那裡經過,便命她暫時相從回山,明日随了大家一同起身,又命山娃子将那攜取不完的衣物财帛給了許多與她,醜婦自然喜不自勝。

     林璇見筠玉素性喜潔愛好,這時卻對一個又肥又蠢的醜婦如此殷勤看重,好生奇怪。

     後見醜婦因感激過度,一面拼命向衆人叩頭禮拜,又要拿嘴去親筠玉的腳。

    筠玉口裡分派,人本離得遠遠的,忽見她跑近前來,伏身跪倒,要親自己的腳,腥臊之氣觸鼻欲嘔,急得慌不疊地縱閃一旁,怒喝道:“不知好歹的醜貨!你這是做什麼?”那醜婦一片至誠,原為感恩取媚,不知因何觸怒,吓得跪在地下發怔,不知如何是好。

    衆人看了,俱都好笑。

    餘獨知道筠玉意思,便對她道:“毛小姐愛幹淨,你也不想想你有多髒,就去挨近她。

    我們用不着你感謝。

    各自起去,把給你的東西估着力氣能拿的包紮好了,一會好動身。

    你隻離得我們遠遠的,便無人怪你了。

    ”醜婦聞言,方始明白,才放了心,木怯怯地站了起來,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衆人,休說林、毛二女英姿麗質明豔絕秀,便連山娃子也有幾分姿色,幹淨清楚,哪似自己那般粗濁醜怪!一時自慚形穢,不禁面有愧容。

    衆人見她低首害羞神氣,把一張又麻又黑又黃的怪臉臊得變成了六月裡放壞了的豬肝,不禁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林璇聽餘獨一說,才知筠玉心中仍是厭惡。

    猛想起連日路上似見餘獨關心着筠玉,無論飲食言談行止,在在自然流露,碧娃更常向餘獨擠眉眨眼,不時向丹妹耳邊竊竊私語,筠玉不似他那樣明顯,也好似有其意存在。

    雖然兩人言行均極光明,性情又複亢爽豪邁,看去一樣是同共患難,情感殷厚,不過總覺與對待别人不同些。

    今日筠玉厚待醜婦,分明因她曾為餘獨解圍之故,不禁恍然。

    暗付,與筠玉相交不久,論情誼已是無殊骨肉,并且拜了姊妹,誓共生死,平日什麼心腹話不說?獨對垂青餘獨一節不特未見吐露,連誇贊的話都沒有,背地裡卻各自這等關切。

    想起筠玉父母健在,又有此知心密友,自己生長邊山,從小孤苦伶仃,謂他人父,謂他人母,連一個骨肉宗親俱未見過,好容易經了多少年才打探出一點下落,此去萬裡尋親,也不知如願與否。

    念及身世,觸動悲懷,好生傷感,連想和筠玉取笑兩句也沒心腸了。

     這時山娃子已尋着許多吃食和糌粑臘肉之類,就外屋角的火池烤的烤,煮的煮,一齊收拾停妥,又去取來了幹淨山泉請大家同用。

    筠玉一看芹芹還在裡屋未出,便喊道: “芹芹,你隻管找些什麼?還不出來吃完了好走!東西多,不會二次來取麼?你看雷寨主,先恨不能連這山也搬走的,現在都停手了。

    如恐再來沒你的份,你也是有功的人,無主之物應該得,還有我們為你做主呢。

    ”一面說,偶一回顧,見芹芹正掩身門後朝她點手,知有原故,便走了進去。

    見芹芹手上正抱着兩個長短鐵匣,不等筠玉問,便湊上來附耳低言道:“這裡頭藏有寶貝,應該當恩人得去才好。

    适才醜婦一走出來,我就在她蹲的地方看見兩個鐵匣,一個橫卧在地,一人斜插地上,不知怎的,當時會留了點心,先拿身于遮住。

    等大家去到外屋說笑,我才轉身進來,愉偷打開一看,有一匣裡面藏的是兩枝寶劍,劍囊上嵌有珠寶,有很亮的光,定是寶貝無疑。

    這時大錘正跟了進來,怕他要去,連忙放在原處,仍和他裝着找翻東西。

    他以為木架後是空的,沒有去看。

    好容易盼他出去,恩人總把臉背着門,不回過身來。

    那劍我隻拔出了一點,就見光射眼睛睜不開,冷氣侵入,我看比恩人那劍還好得多。

    我想少時恩人就說二次再和蔡寨主來搬取東西,不準他們走進這屋。

    回到半路上,我和恩人再推說有事,要叫他們都先走一步,我再陪恩人回來取,不是省得他們要嗎?” 筠玉聞言,雖然喜她忠心,卻也陋得好笑,便道:“大錘連山娃子那般功勞都無有,命還是我們自己人救的,東西是我們先尋到的,沒有我們的話他哪敢要?我們三人自家骨肉,不分彼此,無須掩飾,明給他們看,怕什麼?”芹芹又說:“既是不怕同來人要,不過大錘為人量小,恐日後衆人走了見怪,最好說出是你進屋來自己找到的,與我無于。

    ”筠玉聞言,略一尋思,點了點頭,接過雙匣,故作失驚道:“芹芹快來!這是哪裡來的?我進來還見木架這一邊是空的呢,怎麼剛一轉背過來就添了這兩個匣子,莫非有了鬼麼?”外屋諸人正拿起東西要吃,聞得語聲有異,頭一個餘獨走了進來。

    筠玉先朝他使了個眼色,等衆人跟着走進,又把前言說了一遍。

     大錘因孽龍是林、毛、餘三人所殺,寨中纏藤寨人又是三人的朋友所掃滅,自己寸功未立,還承人家救命之恩,又是敬畏又是感激,雖然心性貪戀,先倒沒敢觊觎妄取。

     後見那多東西财貨,林、毛、餘三人除取了數十斤金沙交給芹芹背回去,準備帶至靈龍山去作饋贈外,隻略取了一些有用之物,餘者盡着他和芹芹、山娃子三人攜取,剩下的仍可回去同了蔡氏夫妻二次再來,一方喜出望外,一方見山娃子倒頗知足,在寨堂中取了一大包衣物,便去料理飲食,隻芹芹取的東西不多,卻滿處亂翻亂找。

    他哪知芹芹是想借花獻佛,見恩人所取無多,心中不服,打算給他們找一點漢人心愛之物,并非自要,心中好生不快。

    一則大錘自己沒有主權,筠玉事先有話,他們三人都是一樣随意取攜,惟力是視;又看出芹芹變成了筠玉重用的人,不便出言斥責,隻得也比看亂取亂翻,惟恐芹芹将好的都拿了去,不一-會,便又弄了一大包。

    芹芹雖然東找西尋,卻未見她取上一件,自己已弄了三大包東西,即此已難于攜帶,心中還在暗罵:“賤丫頭娃!沒開過眼,定是丢了這個舍不下那個,所以鬧得結局一件也沒挑選好,仍是适才在寨堂裡取的那些。

    你還要幫三位恩客背那金沙口袋,就拿也拿不了許多,何苦來哩!”一面又想孽龍為害行旅已有多年,近年更不斷往山外打搶劫殺,東西曆年存積甚多,俱是自家寨中有用之物。

    孽龍多半不知用處,都堆在寨堂之上。

    柳燕這兩間屋,所有業部看過,盡是漢客販的衣、物綢布和從山外劫來的吃食臘味之類,樣數還沒寨堂上堆積的多,芹芹也全拿不了,反正還要再來,自己手下人多,她隻一人,至多加上她那情人,與她急取則甚?想到這裡,一賭氣,甩手出去,誰知芹芹竟将他瞞過。

    否則當時看見他終是頭子,或好或歹取去,林、毛、餘三入原命各碰運氣自取,已然到了他手,自然不便失信,至不濟也要分他一半,哪能将這人間異寶都得了去呢。

     那匣外觀如鐵,一個長有三尺,寬約半尺,有二指多厚;一個長有二尺,寬厚俱比大匣差一小半,拿在手中甚輕。

    不顧細看外表,筠玉說罷前言,先打開大匣一看,果然裡面劍槽中置着兩口寶劍,劍鞘極薄,劍柄上鑲有一單兩雙、三塊拇指大小的寶物,顔色一青一白一黃,非珠非玉,光華湛然,芒彩四射,衆人已覺驚奇。

    再握着劍柄往外一拔,微聞“絲”的一聲,一道寒光電一般閃出來,照得旁立諸人顔面皆碧,冷氣森森,直撲眉宇。

    筠玉不覺狂喜,再輕輕往外一伸手,“丁”的一聲情脆之音,全劍出匣,立時耀碧流青,星飛電掣,光照全室,寒生襟袂,仿佛一道輕虹拿在手裡,晶明幾可透視,喜得雙手發抖,無可形容,忙回手遞給餘獨。

     筠玉再将第二劍從匣中拿起,忽見槽内夾有一張二指寬的紙條,忙先拿起一看,隻見上面寫着幾行狂草,詞是“塵中寄迹,倏忽百年。

    仗以伏魔,仗以除好。

    今日解脫,售價三千。

    雖非其主,借作鄧傳。

    命淺心毒,明眼何幹?銀濟孝子,劍贈有緣。

    彼雖兩失,我則兩全。

    孽龍惡蟒,劫數當然。

    餘惟懷玉,蝶蝶鵝鵝。

    璇閨共苦,同隐仙山。

    往者寶之,勿讓勿謙。

    雲騰霞舉,壁合珠聯。

    ”等二十四句,底下卻未寫着名姓,隻畫着一把剪刀、一塊石頭。

    心中細釋詞意,似是劍主是個主人,在緣寂以前将它賣給一個惡人,拿它三千劍價去濟了一個孝女。

    那惡人中途經此被孽龍劫殺,将行李衣物搶上山來,不知匣中有寶,定以為是塊廢鐵,不知怎的被柳燕看出,要來放在這屋内藏起。

    算計那惡人必有别的遺物可查,見山娃子也跟着驚奇,想必也未見過。

    當時既不便詢問,又因紙上有自己和林、餘二人姓名,并且“餘惟懷玉”那句話甚是刺心,好生不快,不由瞪了餘獨一眼,故意喜說道:“原來将才來殺纏藤寨人的,一個是我們的師兄,一個是師姊,奉了仙人之命與我們送劍來的。

    ”說罷,便把紙條往懷中一揣,又去拔第二口劍。

     林、餘二人因字是狂草,旁立沒有看清,向筠玉要。

    筠玉微嗔餘獨道:“什麼你都要看,這回偏不給你看!少時我隻和林姊姊看去。

    反正這寶物是我們的,仙人已給我們注定了。

    ”說着便去抽那第二口劍。

    這口劍光卻是紅的,其赤如火。

    餘獨正把玩那第一口劍,尚未還匣,青紅二色,兩道劍光,相映幻為異彩,輝耀全室,照眼生穎。

    餘、毛二人忙将雙劍還匣,再去取那短匣來看,裡面卻是一口單劍,劍鞘上有朱篆松紋,形式奇古,柄上也鑲有五粒明珠,大如蠶豆,晶光流射,迥非凡品。

    這口本要短去尺許,及至用手輕輕試拔,便“-琅”一聲自己躍出,仿佛活的一般,把筠玉吓了一跳。

    其長還不到匣底,可是銀光閃閃,稍一揮動,劍尖和彗星一樣,除本身光同電閃,不可逼視外,還帶起尺許長的芒尾,仿佛不止原形那麼長似的。

    匣中别無異狀,隻那匣和劍鞘俱都非金非玉,不知何物所制。

     筠玉細看了看,忽一動念,便雙手捧給林璇道:“此劍出諸仙賜,大約應該歸姊姊所有。

    隻可惜肚中字墨有限,還認不出上面的朱書篆文。

    請就收下,不必客氣,我暫時且取用這兩口。

    這東西不能離身,我們均須從匣中取出來佩好。

    餘大哥緬刀失去,這裡找不出好東西。

    我原來那口也非凡劍,就暫借與他佩用吧。

    ”說罷,解下腰間佩劍遞與餘獨,再開了劍匣取出雙劍佩好。

    林璇将劍取出佩好,要過那柄百煉緬刀給了芹芹,吩咐把那五六十斤金沙取來,暫時倒入兩個劍匣之中,交與芹芹,以便少時攜帶,然後喜孜孜招呼大家到外屋去同進飲食。

     适才衆人目光俱注定在劍上,又是驚奇又是欽羨,全沒注意别的,隻林璇先見筠玉看紙條時妙目含嗔,瞪了餘獨一眼,随後分了一口劍給自己,便将雙劍自行帶好,對那仙人留的紙條一字不提,情知其中必有原故。

    劍是三口,人也恰是三名,惟有餘獨無份。

     筠玉做人極為義氣,就算那劍不該餘獨得,照情理也應分讓一口,何況她先時之言,分明似三人俱都有份,她卻把自己原來的劍給了餘獨。

    如說心貪垂涎寶物,劍是雙的不願拆開,故意藏起紙條以便獨有,筠玉又不是那樣,并且這樣做法明示人以無私有弊,萬不會如此蠢法。

    林璇心中直爽,如換平日,必認為筠玉事行得不對,決難緘默,這時因看出筠玉對餘獨也是一樣關切,尤其是昨晚到此時,言談颦笑之間都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情況自然流露,分劍以後,餘獨更是自甘向隅,毫無失望之色,接過筠玉原有的劍,立時佩在身上,喜氣洋洋,意甚自得。

    兩下都是患難至交,暫時也不好提起,反正筠玉已說少時要将仙人留的紙條與她看,且等看了再說。

     筠玉食量本小,略用了些飲食,便向餘獨道:“我想在回去以前,到寨堂中再看看去,餘大哥陪我一行如何?”餘獨自然應允。

    行時筠玉又叫林璇快吃完了先去,說罷便同餘獨起身,狀甚但白。

    林璇知二人俱不會避她,匆匆吃完,吩咐餘人後來,也趕了去。

     剛一行近寨堂,便聽餘獨向筠玉道:“雖然仙人之命,我與筠妹各人一口,但是此乃雙劍,既不願分,自然該讓給筠妹才是,還有什說的?我得你這一口好劍,業已心滿意足,而且此劍既承相贈,也取不回去了。

    ”又聽筠玉道:“我再三問你,你卻執意相讓,我也無法。

    隻恨我适才心亂性急了些,外人不知,還道我故意将自己的劍先使你不好意思要,再說要的話呢,真是冤枉。

    ”說時林璇業已走到,因二人語聲甚高,明聽見腳步之聲仍自争論,不像避人,便走了過去問道:“筠玉和餘大哥争論什麼呢?” 筠玉又重言道:“按仙人留的紙條上寫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