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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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道:“彩鸾妹子,備法駕未?”似乎有一髫齡女子聲音答道:“備矣!”便諸聲寂然。

    那個老婆子依舊一般打呵欠,伸懶腰,鬧了大半日,始裝着蘇醒過來的樣子,揉揉眼睛,站起來對着衆人說别的話。

     我看他那種龍鐘老态,竟要一步路走三個鐘頭,較諸适才舉止玲珑,就真像是兩世人,活有邪鬼附體似的。

    便蹙轉身對笪旦笑道:“笪君,我就不相信,會真有菩薩做魯仲連,替人家排難紛,博這點紙锞灰用?但是一個半死不活的老婦人,他怎麼又居然的能将各種人聲音笑貌,說得惟肖惟妙的?而且還吐屬典雅,不類村婆子口脗,這卻真難為他學呢!再宸章家裡的隐事,他怎麼又能知道得這樣清切,說出來語語動聽?我更是百索而不得一解了!”笪沓道:“這有甚麼大機關在内,也值得如此費解?你到底是書呆子脾氣,不曉得外面的鬼卒伎倆。

    大凡這咱醫蔔星相到人家裡去,那些雅口頭禅,是如同你們子曰學而時習之一樣,從小念慣了的,不算得是一件甚麼稀罕。

    至于人家遠先三代宗親,以及近年有無橫死夭折的人,都要設法探聽明白,(江湖中人謂之簧信,言其如樂器之有簧,方吹得響也,又叫買春。

    )方不至臨時驢頭不對馬嘴的瞎說呢!但是他們内中老少不一,門戶衆多,竟很有一等漂亮婦女,打扮得标标緻緻,如同花蝴蝶一般,到人家去穿房入戶,好外面拿着些吉兇禍福的話騙錢,内裡行其三姑六婆是淫盜之媒的故技。

    然而亦有時想騙人家錢騙不到手,反白白地貼着一個身體在裡頭,弄得張天師被娘打,有法無處使呢!”我笑道:“這不是想扠雞沒有扠得着,反丢掉了一把米麼?”  笪沓道:“怎麼不是的呢?此事是我那一年偶經漢陽,路過一家門首,看見他兩扇門是關着的,時正下午,那一邊門框上挂了一個簇簇新紙糊蔑絲籠。

    我當時站下來,就去看那燈籠上的糊的甚麼字,不提防門◆◆一聲,從裡沖出了一個年歲約莫有花信上下的娉娉婷婷婦女來,接着後面又跟出個白蒼蒼的老婆婆,可憐扶着拐杖,一步一跌的追着那先時出來的婦女道:【女先兒呀!女先兒呀!我的這個兒子病症,可有得好呀?】那婦女被他追問不過,隻得回過頭來,惡狠狠的答道:【你家這個人,促就要把他促死了,還想有得好呢?】說着這一句,便如飛的走去,就号志是有怕人拉着他不放似的。

    我再朝那家牆上一看,見是貼着【秣陵朱寓】四個字的公館條子,怪不得适才老婆婆嘴裡,先呀先呀的一口南京話呢!無奈細把他們兩造的言語,以及婦人匆遽神情,再四回想,都想不出是個甚麼原故來,當時也隻好留為疑案罷了!誰知天下事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就是皇宮内院裡的秘密交涉,如武則天寵張昌宗、張易之兩人,其主動力實由于某公主及上官婉兒推薦,言其人豐不垂腴,瘦不露筋,至下令敕太學圖其形像尺寸,留為本朝公主以後選驸馬者表率,當時史鑒何嘗肯秉筆直書呢!讵《袁氏叢書》所載【控鶴監記】一段故事,早已替他記得清清楚楚了。

    莫說是他這麼一個無足重輕的人幹點事,就沒有人能知道他的了嗎?此事碰巧今年六月間,我們内人因為雇了一個針線老媽子,誰知就是那秣朱寓裡辭歇出來的,才一絲不亂把這件事宣布與我聽。

    原來那天門裡跑出來的那個人,是祖傳的一份走陰差生意,因為他為人略有幾分姿色,外面人就贈他一個綽号,叫做【小白菜兒】,生計界上也異常發達,不是今天張翰林家姨太太請過陰,就是明日李大人家大小姐請查壽。

    誰知冤家路窄,不曉得在哪裡被他那舊小東家看上了,就死活不要命,想去同他勾搭上手。

    無奈那婦女是個老走江湖的人,沒有一樣事他不過門。

    再加他家裡本來就小康,凡屬手裡使用的銀錢,身上穿着的綢緞,都是從小兒就用慣看慣了的。

    而且嫁了一個小官人,雖說不是甚麼王侯公子,然而人卻也幹淨漂亮得極,就是随便同婦道家說句把話,也是怪惹人疼的,所以把那些風月閑情,雲雨密約,都看得穿了。

    因此任憑你用甚麼軟奸硬騙的本領去調戲他,他總是個一律還你四衙拜總督,不賞光就完了。

    小雅君,你想一個婦家,到了人又不愛,錢又不愛的程度,還有甚麼法子可以去感動他的愛情呢?不是就早早疊了收起來,不要說了嗎?哪知道天下事竟有大不然者,隻要你有了個金兀術誤走黃天蕩,他就會出一個叩馬書生獻開老鹳河。

    隻要你有個司馬懿父子失陷葫蘆谷,他就會有天降洪雨,來弄得你地雷不震,火炮無功。

    凡百事件,隻要你想做好人,想成好事,那造物往往會想出主意來破壞你,以大例小,未嘗不是。

    諸如他那舊主人家的小東人,正在憐香沒法,惜玉無方,就忽然會來了一個好友,混名叫做【油煎枇杷核】,教了他一個金屬煉,将計就計的壞主意,竟得轉敗為功,被他遂了心思,你想可惡不可惡呢?” 我笑道:“他那好友的名字叫做枇杷核,已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