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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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金甲人擊其腦,鼠吼聲如雷,遙聞殿上呼曰:【渠當明年今日死,姑緩之。

    】叔謀知阿麼為炀帝之字,因秘不敢洩。

    迨明年河成,炀帝駕亦尋至,果于是歲病腦,聞監國景陽宮之變,崩于廣陵行在,而叔謀則以故繞河道及竊食小兒兩事,被開河副總管舉發,竟以金年金日誅于炀帝未死之前,适符擊腦及二金刀之谶。

    其實這兩件事,都是後來好事者捏造出來的。

    一宗是嫁禍牛相,說他自居以一身與曆代王後本朝貴妃相幽會,證其非人臣之相,居心不軌;一宗是炀帝當時造迷樓、開淮水,濫役民夫,天下騷動,所以國人就借着鬼神之談,以為洩怨之具。

    與你所聽見的那件事,卻是同一用意,用一附會,更是同一罵人。

    簡直是如同秀才抄襲《大題文府》,照模兒脫模兒,生吞活剝的下來的。

    但這幾句話,還不算是他附會之談的緻命實據。

    我且更就着他那本地風光,再指出一件毛病來,好讓你死心塌地的破這個疑團!” 我道:“你也沒有學習過刑錢的程度,怎麼會一味的這樣駁中駁呢?”仲芳笑道:“你可惜不能根究出這個謠言是哪個人捏造的。

    ”我道:“即或能根究出來,又怎樣呢?”仲芳又笑道:“你如果能根究出來,去知照他,莫要抄上抄,那我可不是就不駁中駁了嗎?現在我們别的話姑不具論,但就他那【黃牛山下有一洞,可藏十萬八千衆,先到之人得安穩,後到之人半路送】這幾句話研究起來,其目的實在劉坤一、張之洞身上。

    指的庚子那年,同外國人密訂和約,不令東南同時開釁的一件事。

    所謂黃,乃黃河,牛,系牛莊,山,為山東,下即指江南而言。

    一洞就是說的劉張二公的名諱。

    至于【一六不見面,山水倒相逢】,卻是用拼法含着康有為的康字在内。

    以上都在袁天罡、李淳風的《推背圖》上剽竊下來的,并非出諸那造謠言的人。

    廬山真面目,隻有甚麼【六君三傑,菜市同風】二語,顯系為着戊戌政變、庚子拳匪那兩回亂子裡的國事犯,是同在北京菜市口先後正法的,所以他就平空的添砌起來,以為鬼神前知之證。

    若是說到立憲一層,本是外洋政治家的命詞,如日本現在踞起東亞、淩駕歐美,浸浸乎成地球大國,這就是那立憲上立出來的好處了。

    我卻從來沒有聽過世界上有種古鏡銘,同那小說家的口頭語用過這立憲兩個字,而且還加上将來的語氣,益發是前路茫茫,不可捉摸的了!” 我聽了就忍不住插嘴道:【仲芳,你把立憲這件事,就誇得這麼珍而貴之的,怎麼我們中國現在事事步人後塵,拾人牙慧,為甚麼放棄着這麼好的立憲不去學呢?”仲芳當下就對着我歎了一口氣道:“咳!小雅君,你哪裡知道,譬如一個人家,向來是由家長做主慣了的,一旦改弦易轍,遇事同那些小輩去磋商,能商議的好,自然是不用說,定收集思廣益的效東了;萬一人多嘴雜,弄成個一名名尚挑水吃,兩名和尚擡水吃,三名和尚倒反沒得水吃了的局面。

    非但築室道謀,徒亂人意,亦且事權一失,要想從前令出必行,卻是很不容易的事呢!一家尚且如此,一國可想而知了。

    何況中國自唐虞以後,即傳子不傳賢,早把神州大陸視同私産。

    迄今數千餘年,都是一律行的專制政體,至今日已達進化完全的極點了。

    若有人貿貿然倡議立憲,無論政府裡的人必不肯行,即或肯,亦不過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從,将計就計的拿着立憲兩個字來做楚歌用,想去吹散了革命的意思。

    所以我說對專制國議立憲,實無異對聾牛低聲講性理,遇夏蟲故意語春冰。

    今日不是我更說句龌龊話,大約外國人用的溺器,我們中國同胞竟會有人拿得來當作菩薩供養的。

    若說這立憲一層事,恐怕我們中國人即是做一萬年的春婆大夢,也莫想做得着呢!然而未來事黑如漆,我既沒有子貢的術數程度,那可就不敢說這個大話,去諒定了我們中國人,竟得不着那立憲國的權利。

    或者有一日,天佑我黃人,睡獅忽醒,政府裡的諸公,俯念革命黨之煮豆有因,外懼列強國之瓜分将及,與其同歸于盡,不若肉爛湯鍋,赫然變計,先複民權,使我四萬萬同胞不折一矢,不流一血,竟自專制國之奴隸,一變而為立憲國之國民,亦未可知呢!” 我笑道:“我刻下不過說了一句甚麼鬼不鬼,就惹動了你老先生,如同萬把鈎搭着五路财神似的,說了一大套富貴不斷頭的厭話。

    又說我甚麼頑固黨,又說我甚麼迷信神權。

    如今你足下的尊臀還未離寶座一步呢,就已經是滿口的術數術數了。

    難不成這術數一件事,也是你們新學界中人新從外國學得來的麼?何以同是一句話,一經到你們嘴裡說起來,就不是頑固黨迷信神權了呢?怪不得人說我們中國人的性質,是越聰明越會有嘴說人,無嘴說自己呢?” 仲芳道:“你想拿這句話來報複我,卻又單單的沒有被你報複得着。

    我今天索性同你談句知己話,雖說我是個新學界裡的人,那新學界裡的惡習,我卻一分兒都沒有沾染,所以我看見他們見着外國人所有的東西,就是一個臭屁,也當着香囊般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