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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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

    不然,何以能稱做韻事呢?”晉甫說完這幾句話,放下煙槍,立起身在表袋裡掏出一張紅紙條子來給我看,說道:“我當時愛他詞句清新,恐一時忘卻,所以抄下來。

    小翁,你一看便知名下無虛了。

    ”我接過來一望,見上面寫道:七十有二春,糊胡塗塗,官界耶?商界耶?流水無情,随他去罷!九月初一日,清清楚楚,醉醒了!拈花微笑,待我歸來。

     我看了,也暗暗稱奇。

    忽聽晉甫又說道:“六八子的挽聯,還不算出色。

    聽說六八子的老婆,是随園老人的女弟子,他在六八子前頭死,也是自家留了一副挽聯,語句才達沉痛的極點呢!”我聽了,急忙問道:“你可也有底稿麼?”他道:“底稿卻沒有,但辭句我還記得。

    ”又閉着眼想了一想,便說道:“上聯是【我别良人去矣,大丈夫何患無妻?他年重續絲蘿,莫對生妻談死婦】;下聯是【汝從嚴父哀哉!小妮子終當有母。

    異日得蒙教育,須知繼母即親娘。

    】”說着,大家都拍着手叫絕,我實在感歎不已。

    那兩副挽聯,不但練字練句,亦且确合身分,各盡其妙。

    這才叫做才子佳人信有之呢! 其時各人代的局業已到齊,大家入席,小安子也坐了舢闆到來。

    彼此見面,不免問了問别後的景況。

    我見他咳嗽得很,就不準他照例唱曲子。

    彼時南京風氣,雖比不上滬渎繁華,然妓女們打扮,卻也不甚寒儉相。

    三月裡天氣尚冷,一個個都是身上穿着銀鼠珠皮,髻上堆着滿頭珠翠。

    隻有内中晉甫代的一名局,花标叫做季湘蘭,上身穿了一領半舊的二藍花緞棉襖,下面套了一件元色皺紗的夾褲,頭上手上,都是光另另的一絲首飾沒有。

    唱了一支《牧羊卷》,聲淚俱下。

    我聽了,不由的酸楚欲絕。

    細看他那一寸眉心裡,号志是藏着無數的憂愁。

    我想晉甫賞識的人,絕不會是背時貨,其中必定另有緣故,就私下去悄悄的問小安子。

     誰知被晉甫早一眼看見,便對我笑道:“這件事,你貴相知未必知道,還是我來告給你罷!雲翁起先不是說那強盜少爺嗎?”說着,便又指着湘蘭道:“這位少爺與湘翁卻有點關系,說起來,連你也似曾相識的呢!”我聽着不勝詫異,私念我意中并沒有朋友做過賊。

    忽聽晉甫又接道:“不但同你相熟,還怕是朝夕共處十餘年,而且有世誼呢!” 我聽了,心中說,這就更奇了。

    又不便同他強辯,隻好忍耐着聽他說道:“這江甯府屬的教官,兵燹以後,資格最深的要算你們尊大人,其餘即系那江甯縣學教谕季禮齋。

    可巧你們尊大人故去的次日,江甯府教授同時出缺,就被那姓季的提升了。

    誰知他到任之後,前任姓查的官眷尚未遷讓。

    好在府學是亂後朝天宮道士廟,因科場舞弊改的。

    其中房屋有一百多間,那姓季的就随便打掃了一進空屋,權為衙署,兩眷屬,不免時常來往。

    那姓季的少爺就去向查太太借貸,起先三十、二十兩,查太太還肯應酬;後來屢次有借無還,又加姓季的着人過去知照,以後不準再借錢與他兒子私下嫖賭,因此查太太任你說得太陽從西邊出,也是一毛不拔。

    這天合當有事,季少爺又逛過去閑談,剛巧銀号裡送了一筆彙款來,是整整的四千兩,堆着一桌子的元寶。

    這季少爺看在眼裡,恨不能搶他過來,明知同他借必然托故不肯,他遂欺他是個孤孀老妪,突起狠心,當晚就約了兩個兄弟,又帶了一名廚子,一家拿了一柄切菜刀,跟過去撞開宅門,不由分說,把那查太太一連殺了七八刀,再去搜他銀子,已是一兩都沒有,單單的剩了幾吊銅錢,十餘兩鴉片煙膏,還有這零星金銀首飾,統共不值百金,于是大失所望。

    他們三主一仆,知已肇禍,就撇下了殺死的死屍,各人攜贓回署。

    第二日,查太太有個親侄兒子,在本城開查義興煙店,是很有名的,走來探望伯母,不意遇着這宗奇事,當下驚動了地方,一同報縣請驗。

    頃刻間,那南京城早一時傳遍,惹得人山人海,都去看異事。

     其時上元縣王令是浙江人,為人倒還明白,不過柔懦些。

    接着了這件命案,又是在本城府學衙署,着實吃了一驚,立刻帶了刑仵,莅場相驗。

    無奈那屍身已是分着七八塊,好容易東一段,西一段配攏來,仵作喝報了委系亂刀身死,照例填明屍格。

    要想傳個把鄰舍問問情形,不意這朝天宮地段莫說那位季少爺高興殺了一個查太太,就是殺上百十個人,充足量在裡面做一做伯理玺天德頑子,外邊固屬不知,内裡亦無人去問。

    加之這位查太太連仆婦一名都沒用,直把個王令急得白臉漲成紫豬肝顔色,隻得派人去請那本署的現任老教季大老爺來會商此事。

    誰知手下人去了一會,來說:【那邊季老爺住的衙署,宅門關得水洩不通,連一個人都看不見,号志是搬空了的樣子。

    】王令聽了,更為駭異,随即親自過去拜會,叫人翻牆頭進内将門開了,那位季大老爺無法,隻好出來相見。

    他這麼一躲,倒把王令生起疑心來,立意要搜檢搜檢,就喝令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