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君瑞五載幽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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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

    衆和尚大驚道:‘果然有此事。

    前者有一官員帶了一個女子才色豔麗,要選充内廷,不意一病而死,就權殡在西廊,已經三年,往往出來迷惑外方之人。

    相公所遇,定是這個怪物,所以說日日在門首經過。

    況且此處并無隐居女人,相公快快避去,方保性命;若少遲延,這性命必然休矣!’吳秀才還疑心不是鬼,牽情割愛,不肯起身。

    到夜晚于窗間得女子一首詩道: 湖着眼事應非,倚檻臨流吊落晖。

     日燕莺曾共語,今宵鸾鳳歎孤飛。

     死生有分愁侵骨,聚散無緣淚濕衣。

     寄語吳郎休負我,為君消瘦十分肌! ♀秀才看那字墨色慘淡,方知是鬼寫的字,滿身冷汗,遂急急起身。

    怎知那女鬼夜夜夢中不舍,後來畢竟嗚呼哀哉了!豈不可惜!所以說西湖之上,時有鬼魅假名冒姓哄人。

    前車既覆,後車當戒,仁兄不可便信為仙女,墜其術中,迷而不悟,隻看吳秀才便是榜樣。

    ” 邢君瑞道:“雖有鬼魅,亦有仙女,但要看有緣無緣。

    小弟曾看書上載得一事,甚為有趣,說唐時王軒極有詩才,遊西小江,泊舟在于苎蘿山,想西施當日在此浣紗,不知怎生樣妙,癡癡呆呆想個不住,因題詩于西施石上道: 嶺上千峰秀,江邊細草春。

     今逢浣紗石,不見浣紗人。

     王軒題罷,一片精誠感動那當年西子。

    忽然見西子袅袅婷婷、煙雲缥缈,扶石筍而歌道: 妾自吳宮還越國,素衣千載無人識。

     當時心比金石堅,今日為君堅不得。

     子歌罷,便從石邊走将出來,邀請王軒入洞房深處。

    珠宮貝阙,好生華麗,就如天台仙女留劉晨、阮肇一般。

    恩恩愛愛,美美滿滿,做了一月夫妻。

    後來因冥數已完,隻得送王軒出來,涕泣相别而散。

    此事流傳已久。

    後來蕭山有個郭凝素,隻道西施還肯嫁人,也學王軒走到苎蘿山題兩句詩在石上,思量打動西子之心。

    怎當得西子睬也不睬,一毫沒有影響。

    那郭凝素還東瞧西望,盼了一回,不見形迹,好生沒興,隻得踽踽涼涼而歸。

    當時有人做首詩兒嘲笑道: 三春桃李本無言,苦被殘陽鳥雀喧。

     借問東鄰效西子,何如郭素學王軒! 據這二人看将起來,可見隻要有緣。

    小弟看這女子宛似西子模樣,況他說五年相會,此語一定非虛。

    安知弟非昔日之王軒乎?”賈元虛道:“但願仁兄為王軒,不願仁兄為吳秀才也。

    ”二人遂大笑而别。

     後邢君瑞遊賞西湖已畢,歸于太原,卻心心念念思量來赴五年之約。

    果然“窗外日光彈指過,席前花影座間移”,不覺早是五年光景,邢君瑞的哥哥恰好來杭州做太守。

    邢君瑞拍手大叫道:“真仙女也。

    鬼魅隻知過去,不知未來。

    ‘當期五年,君來守土。

    ’他早已知道了,豈不真是女仙?俺這遭與他準準結為夫妻,同其衾而共其枕,颠其鸾而倒其鳳,豈不樂哉!”遂同哥哥到于杭州。

    哥哥自去行做官之事。

    君瑞自具一隻小舟遊于西湖之中,心心念念思量會遇着仙女。

    那時正值初秋,十裡荷花盛開,香風撲鼻,曾有仲殊荷花《念奴嬌》詞,單道西湖荷花好處: 水楓葉下,乍湖光清淺,涼生商素。

    西帝宸遊,羅翠蓋,擁出三千宮女。

    绛彩嬌春,鉛華 晝掩,占斷鴛鴦浦。

    歌聲搖曳,浣紗人在何處? 别岸孤袅一枝,廣寒宮殿冷,寒栖愁苦。

    雪豔冰肌,羞淡泊,偷把胭脂勻注。

    媚臉籠霞, 芳心泣露,不肯為**。

    金波影裡,為誰長恁凝伫。

     話說邢君瑞月明之下,正在荷花中蕩來蕩去,忽聞得湖浦咿咿呀呀之聲,遙見一美人領一青鬟,駕小舟映月而來,舉手招這君瑞道:“君瑞真信人也!”邢君瑞驚喜之極,急忙叫兩舟相并了。

    那美人道:“妾西湖水仙也,與郎君有宿世之緣,該為夫婦。

    千裡不違約,君情良厚矣。

    ”邢君瑞等候了五年,今日相見,怎生不分外高興!急忙躍入美人舟中,美人叫青鬟開了船,蕩入湖心,頃刻之間,人舟俱沒。

    舟子并小厮大驚,忙報與邢太守。

    太守叫舟人在西湖中遍處打撈屍首,十數日并無蹤迹。

    後人常見邢君瑞與彩蓮女子小舟遊蕩于清風明月之下,或歌或笑,出沒無時。

    遠觀卻有,近視又無。

    方知真是水仙,人無不羨慕焉。

    有詩為證: 蘇小當年為水仙,水仙又見此君緣。

     湖明月留千古,何處相逢不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