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 铨衡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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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大徳也非以私厚其人将使之輔生民之治者也惟人之有大材大智者非以獨樂其身将以振生民之窮者也今小人累日而取貴仕君子側身而困卑位賢者戴不肖于上而愚者役智者于下爵不考徳祿不授能故曰賢材之伏于下者資格閡之也才足以堪其任拘嵗月而妨之矣力不足以稱其位増累考級而得之矣所得非所求也所求非所任也位不度才功不索實故曰職業之廢于官者資格牽之也今非計嵗閥而争年勞者日夜相鬬也有司躐一名差一級則攝衣而羣争愬矣其甚者或懐黃敕而置于丞相之前也其行義去市賈者亡幾耳故曰士之寡廉鮮恥者争于資格也來而暴一邑既嵗滿矣又去而虐一州也非以贓敗至死不黜虎吏劘牙而食于民賢者郁死于岩穴而赤子不得愛其父母也故曰民之困于虐政暴吏者資格之人衆也夫資格之法起于後魏崔亮而複行之于唐之裴光庭是二子者其當世固以罪之不待後世之譏矣然而行之前世不過數十年者也後得稱職者矯而更之故其患不大分資格之流漫根結踵為常法方且世世而遵行之矣徃者不知非來者不知矯故曰萬事抏百吏廢弛法制頺爛決潰而不之救也雖然不無小利也小便也利之者蠢愚而廢滞者也便之者耋老而庸昬者也而于天下國家則大失也大害也然而提選部者亦以是法為簡而易守也百品千羣不複铨叙人物而綜覈功實一吏在前勘簿呼名而授之矣坐廟堂者亦以是法為要而易行也大官大職列籍按氏差第日月遝然而登之矣上下相冒而賢材去愈逺可為太息也為今之急誠宜大蠲法簡拔異能爵以功為先後用以才為序次無以積勤累勞者為高叙無以深資久考者為優選智愚以别善否陳前而萬事不治庶功不熈者臣愚未嘗聞也
李清臣議官 原今之大皆入仕之門雜而衆也入仕之門雜而衆故仕者日蕃有罷職而歸幾涉三嵗不得再調者進未得祿仕退失其田廬故寒廉之人身雖挂仕版名雖榮聖世而無資以繼其生盻盻焉常不得其所上急于父母甘防滫髓之養下迫于妻孥之饘粥則節不笃者或乘其間隙匮困之時起而牟利賈販江湖幹托郡邑商筭盈縮秤較毫厘匿闗市之征逐舟車之動以規什一之得進則為王官退則為市人進則冕笏治事号為民師退則妄觊茍獲不顧行義故仕路汚辱而廉恥之風大墜朝廷患仕者之日蕃無職以處之且使罷者久不獲其所故難棘其塗以蹈籍來者而有司苛為之文迂為之格張設難漏之密網羅取非意之細罪離合増廣其薦員使其不得應條缺駮遲其嵗考使其不得滿課從是而仕者益難故戰薄于得失角逐于勢利前者冒昧以進後來競隘而誇馳其輕僞佻淺之流更相眄伺疊相攻攘相誅不操矛相覆不設阱而媮風熾險濤作恬讓靖黙真能實徳之士或羞與之偶甯自郤于羁旅草野而不入于其塗有恥者上欲進之而日益退無恥者上欲退之而日益進徒嵗為一禁時下一令詳明深切絶約而條責之揭而示之以義利之路曰爾為笃厚無為薄惡如是将以複仁義革士風臣竊以為無益也故臣謂天下之大敝由仕者蕃仕者蕃由入仕之門雜而衆也夫入仕之門乃敝之原已而議者不塞其原欲止其流不迹其本欲救其末不能清入仕之門而束防爬節痛治其已仕者入仕之時如數兵徒如積麻竹不知名器之可惜已仕之後如障冦盜如阬螟蝗不知士心之愈離臣愚以為過矣故願陛下清入仕之門入仕之門簡則職有餘格吏無冗員而祿得以繼汚者反其廉困者遂其節争者息其險讓者防其高仕路坦夷而風化易隆矣
劉敞賢論 人君之賢其身不若其使賢之為賢也人臣之賢其身不若其薦賢之為賢也聰明辨慧伎藝敏給此可謂賢矣然是謂匹夫之局非人君之操也人君者目不自視明者效之耳不自聴聰者效之口不自言智者效之心不自慮聖者效之故曰百官當而已矣此人君之操也明者視之則視必逺聰者聴之則聴必微智者言之則言必當聖者慮之則慮必精使獨用其身不能治也雖欲治之不能給也故曰不若使賢之為賢也忠信仁義剛毅有立此可謂賢矣然是謂終身之善也未足以?世也人臣者以其宗廟為心焉以其萬民為心焉以其後嗣為心焉大為之謀而使智者就之逺為之畧而使仁者守之今世賴其澤後世防其福世續其類是天地之功也是春夏秋冬之相與成嵗也故曰不若薦賢之為賢也劉子曰昔者舜有天下大聖人也惟其不欲其身賢而已矣是以舜好問好察迩言所舉而用者二十有二人被袗衣鼔琴二女果而天下治昔者周公相天下大聖人也惟其不欲其身賢而已矣是以日昃不倦勞于求士所執贽見者十有餘人所交友者百有餘人賢者相與繼其徳而成之至其末也刑措四十餘年故君莫盛于舜臣莫盛于周公不為舜之為者非賢君也不為周公之為者非賢臣也劉子曰君之不君非獨愚也雖聰明辨慧伎藝敏給而不知用賢者猶不君也臣之不臣非獨鄙也雖忠信仁義剛毅有立而不知薦賢者猶不臣也昔者桀纣矜天下以能高人臣以聲則是豈不聰明辨慧伎藝敏給哉惟其自賢而已不知用賢至于亡也昔者臧文仲相魯國魯國以強其言必當則是豈不忠信仁義剛毅有立哉惟其自賢而已不知薦賢至于削也故曰雖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己所謂驕者非獨以貴驕人以富驕人者也以材驕人者有甚焉所謂吝者非獨吝于爵人吝于分人者也吝于教人者有甚焉故以材驕人慢也人怨之吝于教人忌也人疎之是以古之君子莫為驕與吝也求為人君者盡于此矣求為人臣者盡于此矣詩雲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言君之所以為君也詩雲樂隻君子保艾爾後言臣之所以為臣也君為君焉臣為臣焉雖亘萬世吾不知其可改也
蘇洵用胥吏論 古之取士取于盜賊取于外裔古之人非以盜賊外裔之人示異也以賢之所在而已矣夫賢之所在貴而貴取焉賤而賤取焉是以盜賊下人匈奴休屠雖舉世之所詫而徃徃登之朝廷坐之郡國而不以為非而繩趨尺步華言華服者徃徃反擯棄不用何則天下之能繩趨而尺步華言而華服者衆也朝廷之政郡國之事非特如此而可治也彼雖不能繩趨尺步華言華服然而其才果可用于此則居此位可也古者天下之國大而多士大夫者不過曰齊與秦也而管夷吾相齊賢也而舉二盜焉穆公霸秦賢也而舉由餘焉是其能果于是非而不牽于衆人之議也未聞有以用盜賊外裔而鄙之者也今有人非盜賊非外裔而猶不獲用吾不知其故何也夫古之用人無擇于勢布衣寒士而賢則用之公卿之子弟而賢則用之武夫徤卒而賢則用之巫醫方技而賢則用之胥史賤吏而賢則用之今也布衣寒士持方尺之紙書聲病剽竊之文而至享萬鐘之祿卿大夫之子弟飽食于家一出而驅高車駕大馬以為民上武夫徤卒有灑掃之力奔走之舊及久領藩郡執兵柄巫醫方技一言之中大臣且舉以為吏若此者皆非賢也皆非功也是今之所以進之之塗多于古也而胥史賤吏獨棄而不錄使老死于敲榜趨走而賢與功者不獲一施吾甚惑也不知胥吏之賢優而養之則儒生武士或所不若昔者漢有天下平津侯樂安侯輩皆号為儒宗而卒不能為漢立不世大功而其卓絶俊偉震耀四海者乃其賢人之出于吏胥中者耳夫趙廣漢河間之郡吏也尹翁歸河東之獄吏也張敞太守之卒史也王尊涿郡之書佐也是皆雄俊明博出之可以為将而内之可以為相者也而皆出于吏胥中者有以也夫吏胥之人少而習法律長而習獄訟老奸大豪畏憚懾伏吏之情狀變化出入無不谙究因而官之則豪民猾吏之表裡毫末畢見于外無所逃遁而又上之人擇之以才遇之以禮而其志複自知得自奮于公卿故終不肯自棄于惡以賈罪戾而敗其終身之利故當此時士君子皆優為之而其間自縱于大惡者大約亦不過幾人而其尤賢者乃至成功如是今之吏胥則不然始而入之不擇也終而遇之以犬彘也長吏一怒不問罪否袒而笞之喜而接之乃反與交手為市其人常曰長吏待我以犬彘我何望而不為犬彘哉是以平民不能自棄為犬彘之行不肯為吏矣況士君子而肯俛首為之乎然欲使之謹饬可用如兩漢亦不過擇之以才待之以禮恕其小過而棄絶其大惡之不可贳忍者然後察其賢有功而爵之祿之貴之勿棄之于冗流之門則彼有冀于功名自尊其身不敢匄奪而竒才絶智出矣夫人固有才智竒絶而不能為章句名數聲律之學者又有不幸而不為者茍一之以進士制防是使竒才絶智有時而窮也使吏胥之人得出為長吏是使一介之才無所逃也進士制防網之于上此又網之于下而曰天下有遺才者吾不信也
蘇轼徐州上神宗皇帝書 昔者以詩賦取士今陛下以經術用人名雖不同然皆以文詞進耳考其所得多吳楚閩蜀之人至于京東西河北河東陜西五路葢自古豪傑之場其人沈鸷勇悍可任以事然欲使治聲律讀經義以與吳楚閩蜀之士争得失于毫厘之間則彼有不仕而已故其得人常少夫惟忠孝禮義之士雖不得志不失為君子若徳不足而才有餘者困于無門則無所不至矣故臣願陛下特為五路之士别開仕進之門漢法郡縣秀民推擇為吏考行察廉以次遷補或至二千石入為公卿古者不専以文詞取人故得士為多黃霸起于卒吏薛宣奮于書佐朱邑選于啬夫邴吉出于獄吏其餘名臣循吏由此而進者不可勝數唐自中葉以後方鎮皆選列校以掌牙兵是時四方豪傑不能以科舉自達者皆争為之徃徃積功以取旄钺雖老奸巨盜或出其中而名卿賢将如高仙芝封常清李光弼來鎮李抱玉段秀實之流所得亦已多矣王者之用人如江河江河所趨百川赴焉蛟龍生之及其去而之他則魚鼈無所還其體而鲵鳅為之制今世胥史牙校皆奴仆庸人者無他以陛下不用也今欲用胥史牙校而胥史行文書治刑獄錢谷其勢不可廢鞭撻鞭撻一行則豪傑不出于其間故凡士之刑者不可用用者不可刑故臣願陛下采唐之舊使五路監司郡守共選土人以補牙職皆取人材心力有足過人而不能從事于科舉者祿之以今之庸錢而課之鎮稅?務督捕盜賊之類自公罪杖以下聴贖依将校法使長吏得薦其才者第其功閥書其嵗月使得出仕比任子而不以流外限其所至朝廷察其尤異者擢用數人則豪傑英偉之士漸出于此塗而奸猾之黨可得而籠取也
抑僥幸防 國家自近嵗以來吏多而阙少率一官而三人共之居者一人去者一人而伺之者又一人是一官而有二人者無事而食也且其莅官之日淺而閑居之日長以其莅官之所得而為閑居仰給之資是以貪吏常多而不可禁此用人之大也古之用人其取之至寛而用之至狹取之至寛故賢者不隔用之至狹故不肖者無所容記曰司馬辨論官材論進士之賢者以告于王而定其論論定然後官之任官然後爵之位定然後祿之然則是取之者未必用也今之進士自二人以下者皆試官夫試之者豈一定之謂哉固将有所廢置焉耳國家取人有制防有進士有明經有詞科有任子有府史雜流凡此者雖衆無害也其終身進退之決在乎召見改官之日此尤不可以不愛惜慎重者也今之議者不過曰多其資考而責之以舉官之數且彼有勉強而已資考既足而舉官之數亦以及格則将執文墨以取必于我雖千百為輩莫敢不盡與臣竊以為今之患正在于任法太過是以為一定之制使天下可以嵗月必得甚可惜也方今之便莫若使吏六考以上皆得以名聞于吏部吏部以其資考之逺近舉官之衆寡而次第其名然後使一二大臣雜治之防之以其才器之優劣而定其等嵗終而奏之以诏天子廢置度天下之吏每嵗以物故罪免者幾人而増損其數以所奏之等補之及數而止使其予奪亦雜出于賢不肖之間而無有一定之制則天下之吏不敢有必得之心将自奮勵磨淬以求聞于時而向之所謂用人之大者亦不勞而自去然而議者必曰法不一定而以才之優劣為差則是好惡之私有以啟之也臣以為不然夫法者本以存其大綱而其出入變化固将付之于人昔者唐有天下舉進士者羣至于有司之門唐之制惟有司之信也是故有司得以捜羅天下之賢士而習知其為人至于一日之試則固已不取矣唐之得人于斯為盛今以名聞于吏部者毎嵗不過數十百人使一二大臣得以訪問防考其才雖有失者葢已寡矣如必曰任法而不任人天下之人必不可信則夫一定之制臣未知其果不可以為奸也
蓄财用防 夫今之所患兵弱而不振者豈士卒寡少而不足使欤器械鈍而不足用欤抑為城郭不足守欤廪食不足給欤此數者皆非也然所以弱而不振則是無材用也夫國之有材譬如山澤之有猛獸江河之有蛟龍伏乎其中而威乎其外悚然有所不可狎者至于蚖之所蟠防豚之所伏雖千仞之山百尋之溪而人易之何則其見于外者不可欺也天下之大不可謂無人朝廷之尊百官之富不可謂無才然以區區之二國舉數州之衆以臨中國抗天子之威犯天下之怒而其氣未嘗少衰其詞未嘗少挫則是其心無所畏也主憂則臣辱主辱則臣死今朝廷之上不能無憂而大臣恬然未有拒絶之議非不欲絶也未有以待之則是朝廷無所恃也沿邊之民西顧而戰栗牧馬之士不敢彎弓而北向吏士未戰而先期于敗則是民輕其上也外之蠻夷無所畏内之朝廷無所恃而民又自輕其上此猶足以為有人乎天下未嘗無才患所以求才之道不至古之聖人以無益之名而緻天下之實以可見之實而較天下之虛名二者相為用而不可廢是故其始也天下莫不紛然奔走從事于其間而要之以其終不肖者無以欺其上此無他先名而後實也不先其名而唯實之求則來者寡來者寡則不可以有所擇以一旦之急而用不擇之人則是不先名之過也天子之所向天下之所奔也今夫孫吳之書其讀之者未必能戰也多言之士喜論兵者未必能用也進之以武舉試之以騎射天下之竒才未必至也然将以求天下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