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十六 人品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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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邯鄲魯句踐與荊轲博争道魯句踐怒而叱之荊轲嘿而逃去遂不複會荊轲既至燕愛燕之狗屠及善擊築者髙漸離荊轲嗜酒日與狗屠及髙漸離飲于燕市酒酣以往髙漸離擊築荊轲和而歌于市中相樂也已而相泣旁若無人者荊轲雖遊于酒人乎然其為人沈深好書其所遊諸侯盡與其賢豪長者相結其之燕燕之處士田光先生亦善待之知其非庸人也居頃之會燕太子丹質秦亡歸燕燕太子丹者故嘗質于趙而秦王政生于趙其少時與丹驩及政立為秦王而丹質于秦秦王之遇太子丹不善故丹怨而亡歸歸而求為報秦王者國小力不能其後秦日出兵山東以伐齊楚三晉稍蠶食諸侯且至于燕燕君臣皆恐禍之至太子丹患之問其傳鞠武武對曰秦地徧天下威脇韓魏趙氏北有甘泉谷口之固南有泾渭之沃擅巴漢之饒右隴蜀之山左闗殽之險民衆而士厲兵革有餘意有所出則長城之南易水以北未有所定也奈何以見陵之怨欲批其逆鱗哉丹曰然則何由對曰請入圖之居有間秦将樊于期得罪于秦王亡之燕太子受而舍之鞠武谏曰不可夫以秦王之暴而積怒于燕足為寒心又況聞樊将軍之所在乎是謂委肉當餓虎之蹊也禍必不振矣雖有管晏不能為之謀也願太子疾遣樊将軍入匈奴以滅其口請西約三晉南連齊楚北購于單于其後乃可圖也太子曰太傅之計曠日彌久心惽然恐不能須臾且非獨于此也夫樊将軍窮困于天下歸身于丹丹終不以迫于彊秦而棄所哀憐之交置之匈奴是固丹命卒之時也願太傅更慮之鞠武曰夫行危欲求安造禍而求福計淺而怨深連結一人之後交不顧國家之大害此謂資怨而助禍矣夫以鴻毛燎爐炭之上必無事矣且以雕鸷之秦行怨暴之怒豈足道哉燕有田光先生其為人智深而勇沈可與謀太子曰願因太傅而得交于田先生可乎鞠武曰敬諾出見田先生道太子願圖國事于先生也田光曰敬奉教乃造焉太子逢迎卻行為導跪而蔽席田光坐定左右無人太子避席而請曰燕秦不兩立願先生留意也田光曰臣聞骐骥盛壯之時一日而馳千裡至其衰老驽馬先之今太子聞光盛壯之時不知臣精已消亡矣雖然光不敢以圖國事所善荊卿可使也太子曰願因先生得結交于荊卿可乎田光曰敬諾即起趨出太子送至門戒曰丹所報先生所言者國之大事也願先生勿洩也田光俛而笑曰諾偻行見荊卿曰光與子相善燕國莫不知今太子聞光壯盛之時不知吾形已不逮也幸而教之曰燕秦不兩立願先生留意也光竊不自外言足下于太子也願足下過太子于宮荊轲曰謹奉教田光曰吾聞之長者為行不使人疑之今太子告光曰所言者國之大事也願先生勿洩是太子疑光也夫為行而使人疑之非節俠也欲自殺以激荊卿曰願足下急過太子言光已死明不言也因遂自刎而死荊轲遂見太子言田光已死緻光之言太子再拜而跪膝行流涕有頃而後言曰丹所以誡田先生毋言者欲以成大事之謀也今田先生以死明不言豈丹之心哉荊轲坐定太子避席頓首曰田先生不知丹之不肖使得至前敢有所道此天之所以哀燕而不棄其孤也今秦有貪利之心而欲不可足也非盡天下之地臣海内之王者其意不厭今秦已虜韓王盡納其地又舉兵南伐楚北臨趙王翦将數十萬之衆距漳邺而李信出太原雲中趙不能支秦必入臣入臣則禍至燕燕小弱數困于兵今計舉國不足以當秦諸侯服秦莫敢合從丹之私計愚以為誠得天下之勇士使于秦闚以重利秦王貪其勢必得所願矣誠得劫秦王使悉反諸侯侵地若曹沫之與齊桓公則大善矣則不可因而刺殺之彼秦大将擅兵于外而内有亂則君臣相疑以其間諸侯得合從其破秦必矣此丹之上願而不知所委命唯荊卿留意焉久之荊轲曰此國之大事也臣驽下恐不足任使太子前頓首固請毋讓然後許諾于是尊荊卿為上卿舍上舍太子日造門下供太牢具異物間進車騎美女恣荊轲所欲以順适其意久之荊轲未有行意秦将王翦破趙虜趙王盡收入其地進兵北畧地至燕南界太子丹恐懼乃請荊轲曰秦兵旦暮渡易水則雖欲長侍足下豈可得哉荊轲曰微太子言臣願谒之今行而毋信則秦未可親也夫樊将軍秦王購之金千斤邑萬家誠得樊将軍首與燕督亢之地圖奉獻秦王秦王必説見臣臣乃得有以報太子曰樊将軍窮困來歸丹丹不忍以已之私而傷長者之意願足下更慮之荊轲知太子不忍乃遂私見樊于期曰秦之遇将軍可謂深矣父母宗族皆為戮沒今聞購将軍首金千斤邑萬家将奈何于期仰天太息流涕曰于期每念之常痛于骨髓顧計不知所出耳荊轲曰今有一言可以解燕國之患報将軍之仇者何如于期乃前曰為之奈何荊轲曰願得将軍之首以獻秦王秦王必喜而見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匈然則将軍之仇報而燕見陵之愧除矣将軍豈有意乎樊于期偏袒搤捥而進曰此臣之日夜切齒腐心也乃今得聞教遂自刭太子聞之馳往伏屍而哭極哀既已不可奈何乃遂盛樊于期首函封之于是太子豫求天下之利匕首得趙人徐夫人匕首取之百金使工以藥焠之以試人血濡縷人無不立死者乃裝為遣荊卿燕國有勇士秦舞陽年十三殺人人不敢忤視乃令秦舞陽為副荊轲有所待欲與俱其人居逺未來而為治行頃之未發太子遲之疑其改悔乃複請曰日已盡矣荊卿豈有意哉丹請得先遣秦舞陽荊轲怒叱太子曰何太子之遣往而不反者豎子也且提一匕首入不測之彊秦仆所以留者待吾客與俱今太子遲之請辭決矣遂發太子及賓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之上既祖取道髙漸離擊築荊轲和而歌為變征之聲士皆垂淚涕泣又前而歌曰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複為羽聲忼慨士皆瞠目發盡上指冠于是荊轲就車而去終已不顧遂至秦持千金之資币物厚遺秦寵臣中庶子?嘉嘉為先言于秦王曰燕王誠振怖大王之威不敢舉兵以逆軍吏願舉國為内臣比諸侯之列給貢職如郡縣而得奉守先王之宗廟恐懼不敢自陳謹斬樊于期之頭及獻燕督亢之地圖函封燕王拜送于庭使使以聞大王唯大王命之秦王聞之大喜乃朝服設九賓見燕使者鹹陽宮荊轲奉樊于期頭函而秦舞陽奉地圖匣以次進至陛秦舞陽色變振恐羣臣怪之荊轲顧笑舞陽前謝曰北蕃蠻夷之鄙人未嘗見天子故振慴願大王少假借之使得畢使于前秦王謂轲曰取舞陽所持地圖轲既取圖奏之秦王發圖圖窮而匕首見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揕之未至身秦王驚自引而起袖絶拔劍劍長操其室時惶急劍堅故不可立拔荊轲逐秦王秦王環柱而走羣臣皆愕卒起不意盡失其度而秦法羣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寸之兵諸郎中執兵皆陳殿下非有诏召不得上方急時不及召下兵以故荊轲乃逐秦王而卒惶急無以擊轲而以手共搏之是時侍醫夏無且以其所奉藥囊提荊轲也秦王方環柱走卒惶急不知所為左右乃曰王負劍遂拔以擊荊轲斷其左股荊轲廢乃引其匕首以擿秦王不中中銅柱秦王複擊轲轲被八創轲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倨以罵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約契以報太子也于是左右既前殺轲秦王不怡者良久已而論功賞羣臣及當坐者各有差而賜夏無且黃金二百镒曰無且愛我乃以藥囊提荊轲也于是秦王大怒益發兵詣趙诏王翦軍以伐燕十月而拔薊城燕王喜太子丹等盡率其精兵東保于遼東秦将李信追擊燕王急代王嘉乃遺燕王喜書曰秦所以尤追燕急者以太子丹故也今王誠殺丹獻之秦王秦王必解而社稷幸得血食其後李信追丹丹匿衍水中燕王乃使使斬太子丹欲獻之秦秦複進兵攻之後五年秦卒滅燕虜燕王喜其明年秦并天下立号為皇帝于是秦逐太子丹荊轲之客皆亡髙漸離變名姓為人庸保匿作于宋子久之作苦聞其家堂上客擊築傍徨不能去每出言曰彼有善有不善從者以告其主曰彼傭乃知音竊言是非家丈人召使前擊築一坐稱善賜酒而髙漸離念久隠畏約無窮時乃退出其裝匣中築與其善衣更容貌而前舉坐客皆驚下與抗禮以為上客使擊築而歌客無不流涕而去者宋子傳客之聞于秦始皇召見人有識者乃曰髙漸離也秦皇帝惜其善擊築重赦之乃臛其目使擊築未嘗不稱善稍益近之髙漸離乃以鉛置築中複進得近舉築撲秦皇帝不中于是遂誅髙漸離終身不複近諸侯之人魯勾踐已聞荊轲之刺秦王私曰嗟乎惜哉其不講于刺劒之術也甚矣吾不知人也曩者吾叱之彼乃以我為非人也 太史公曰世言荊轲其稱太子丹之命天雨粟馬生角也太過又言荊轲傷秦王皆非也始公孫季功董生與夏無且遊具知其事為餘道之如是自曹沫至荊轲五人此其義或成或不成然其立意較然不欺其志名垂後世豈妄也哉 張耳薨諡為景王子敖嗣立為趙王漢髙祖長女魯元公主為趙王敖後髙祖從平城過趙趙王朝夕袒韝蔽自上食禮甚卑有子壻禮髙祖箕倨詈甚慢易之趙相貫髙趙午等年六十餘故張耳客也生平為氣乃怒曰吾王孱王也説王曰夫天下豪桀并起能者先立今王事髙祖甚恭而髙祖無禮請為王殺之張敖齧其指出血曰君何言之誤且先人亡國賴髙祖得複國徳流子孫秋毫皆髙祖力也願君無複出口貫髙趙午等十餘人皆相謂曰乃吾等非也吾王長者不倍徳且吾等義不辱今怨髙祖辱我王故欲殺之何乃洿王為乎令事成歸王事敗獨身坐耳上從東垣還過趙貫髙等乃壁人柏人要之置上過欲宿心動問曰縣名為何曰柏人柏人者迫于人也不宿而去貫髙怨家知其謀乃上變告之于是上皆并逮捕趙王貫髙等十餘人皆争自刭貫髙獨怒罵曰誰令公為之今王實無謀而并捕王公等皆死誰白王不反者乃轞車膠緻與王詣長安治張敖之罪上乃诏趙羣臣賓客有敢從王皆族貫髙與客孟舒等十餘人皆自髠鉗為王家奴從來貫髙至對獄曰獨吾屬為之王實不知吏治榜笞數千刺剟身無可擊者終不複言呂後數言張王以魯元公主故不宜有此上怒曰使張敖據天下豈少而女乎不聴廷尉以貫髙事辭聞上曰壯士誰知者以私問之中大夫洩公曰臣之邑子素知之此固趙國立名義不侵為然諾者也上使洩公持節問之箯輿前仰視曰洩公洩公勞苦如生平驩與語問張王果有計謀不髙曰人情甯不各愛其父母妻子乎今吾三族皆以論死豈以王易吾親哉顧為王實不反獨吾等為之具道本指所以為者王不知狀于是洩公入具以報上乃赦趙王上賢貫髙為人能立然諾使洩公具告之曰張王已出因赦貫髙貫髙喜曰吾王審出乎洩公曰然洩公曰上多足下故赦足下貫髙曰所以不死一身無餘者白張王不反也今王已出吾責已塞死不恨矣且人臣有簒殺之名何面目複事上哉縱上不殺我我不愧于心乎乃仰絶肮遂死當此之時名聞天下 北魏以王慧龍為荥陽太守慧龍在郡十年農戰并脩大着聲績歸附者萬餘家宋文帝縱反間于魏世祖聞之賜慧龍玺書曰劉義隆畏将軍如虎欲相中害朕自知之風塵之言想不足介意文帝複遣刺客呂?伯刺之曰得慧龍首封二百戸男賞絹千匹?伯詐為降人求屏人有所論慧龍疑之使人探其懷得尺刀?伯叩頭請死慧龍曰各為其主耳釋之左右谏曰宋人為謀未已不殺?伯無以制将來慧龍曰死生有命彼亦安能害我我以仁義為扞蔽又何憂乎遂舍之 唐憲宗悉以兵事委武元衡李師道客曰天子所以鋭意誅蔡者元衡贊之也請密往刺之元衡死則他相不敢主其謀争勸天子罷兵矣師道資給遣之王承宗亦遣牙将尹少卿奏事且詣中書為呉元濟遊説辭指不遜元衡叱出之承宗又上書诋元衡至是元衡入朝有賊自暗中射殺之取其顱骨而去又擊裴度傷首墜溝中京城大駭于是诏宰相出入加金吾騎士張?露刃以衞之賊遺紙于金吾府縣曰毋急捕我我先殺汝故捕賊者不敢甚急兵部侍郎許孟容見上言自古未有宰相橫屍路隅而盜不獲者此朝廷之辱也因涕泣又詣中書揮涕言請奏起裴中丞為相大索賊黨于是诏中外搜捕購賞甚厚王士則告承宗遣卒張晏所為捕得鞫之并出承宗表議其罪晏等具服張?靖以為疑屢言之上不聴竟誅之而師道客潛遁去 經濟類編卷八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