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十四 人品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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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八十四 明 馮琦馮瑗 撰 人品類一 論人【五十六則 不朽一則并】 呂覧論人篇 凡論人通則觀其所禮貴則觀其所進富則觀其所養聽則觀其所行止則觀其所好習則觀其所言窮則觀其所不受賤則觀其所不為喜之以驗其守樂之以驗其僻怒之以驗其節懼之以驗其特哀之以驗其人苦之以騐其志八觀六驗此賢主之所以論人也論人者又必以六戚四隠何謂六戚父母兄弟妻子何謂四隠交友故舊邑裡門郭内則用六戚四隠外則用八觀六驗人之情僞貪鄙美惡無所失矣譬之若逃雨污無之而非是此先聖王之所以知人也蘇轼伊尹論 辦天下之大事者有天下之大節者也立天下之大節者狹天下者也夫以天下之大而不足以動其心則天下之大節有不足立而大事有不足辦者矣今夫匹夫匹婦皆知潔亷忠信之為美也使其果潔亷而忠信則其智慮未始不如王公大人之能也唯其所争者止于箪食豆羮而箪食豆足以動其心則宜其智慮之不出乎此也箪食豆羮非其道不取則一鄉之人莫敢以不正犯之矣一鄉之人莫敢以不正犯之而不能辦一鄉之事者未之有也推此而上其不取者愈大則其所辦者愈逺矣讓天下與讓箪食豆無以異也治天下與治一鄉亦無以異也然而不能者有所蔽也天下之富是箪食豆羮之積也天下之大是一鄉之推也非千金之子不能運千金之資販夫販婦得一金而不知其所措非智不若所居之卑也孟子曰伊尹耕于有莘之野非其道也非其義也雖祿之天下弗受也夫天下不能動其心是故其才全以其全才而制天下是故臨大事而不亂古之君子必有髙世之行非茍求為異而已卿相之位千金之富有所不屑将以自廣其心使窮達利害不能為之芥?以全其才而欲有所為耳後之君子蓋亦嘗有其志矣得失亂其中而榮辱奪其外是以役役至于老死而不暇亦足悲矣孔子叙書至于舜禹臯陶相讓之際蓋未嘗不太息也夫以朝廷之尊而行匹夫之讓孔子安取哉取其不汲汲于富貴有以大服天下之心焉耳夫太甲之廢天下未嘗有是而伊尹始行之天下不以為驚以臣放君天下不以為僣既放而複立大甲不以為専何則其素所不屑者足以取信于天下也彼其視天下然不足以動其心而豈忍以廢放其君求利也哉後之君子蹈常而習故惴惴焉懼不免于天下一為希闊之行則天下羣起而诮之不知求其素而以為古今之變時有所不可者亦已過矣夫 管仲 先君嘗言管仲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以桓公伯孔子稱其仁而不能止五公子之亂使桓公死不得曰管仲蓋有以緻此也哉管仲身有三歸桓公内嬖如夫人者六人而不以為非此固适庶争奪之禍所從起也然桓公之老也管仲與桓公為身後之計知諸子之必争乃屬世子于宋襄公夫父子之間至使他人與焉智者蓋至此乎于乎三歸六嬖之害溺于淫欲而不能自克無已則人乎詩競維人四方其訓之四方且猶順之而況于家人乎傳曰管仲病且死桓公問誰可使相者管仲曰知臣莫若君公曰易牙何如對曰殺子以适君非人情不可公曰開方何如倍親以适君非人情難近公曰竪刁何如曰自宮以适君非人情難親管仲死桓公不用其言卒近三子二年而禍作夫世未嘗無小人也有君子以閑之則小人不能奮其智語曰舜有天下選于衆舉臯陶不仁者逺矣湯有天下選于衆選伊尹不仁者逺矣豈必人人而誅之管仲知小人之不用而無以禦之何益于事内既不能治身外複不能用人舉易世之憂而屬之宋襄公使禍既已成而後宋人以幹戈正之于乎殆哉昔先君之論雲爾 老子論 天下之道惟其辯之而無窮攻之而無間辯之而有窮攻之而有間則是不足以為道昔者六國之際處士橫議以熒惑天下楊氏為我而墨氏兼愛凡天下之人有以君臣父子之親而不相顧者舉皆歸于楊氏而道塗之人皆可以為父子兄弟者舉皆歸于墨氏也夫天下之人不可以絶其天屬之親而合其無故之懽此其勢然也故老莊周知天下之不正也起而承之以為兼愛為我之不足以收天下是以不為為我不為兼愛而處乎兼愛為我之外此其意以為不兼愛則天下議其無親不為我則天下議其為人故兩無所适處而泛泛焉浮遊于其間而曰我皆無所為以是足以自免而逃天下之是非矣天下之人惟其是所是非所非是以其說可得而考其終今以老莊無所是非而其終歸于無有此其思之亦已詳矣楊氏之為我墨氏之兼愛此其為道莫不有所執也故為我者為兼愛之所诋而兼愛者為為我之所毀是二者其地皆不可居也然而得其間而固守之則可以杜天下之異端而絶其口蓋古之聖人惟其得而居之是以天下大服而其道遂傳于後世今老莊周不得内大道而見其隙竊入于其間而執其機是以其論縱橫堅固而不可破也且夫天下之事安可一說治也而彼二子者欲一之以兼愛斷之以為我故其說有時焉而遂窮夫惟聖人能處于其間而制其當然兼愛為我亦莫棄也而能用之以無失乎道處天下之紛纭而不失其當故曰伯夷叔齊不降其志不辱其身而柳下恵少連降志而辱身言中倫行中慮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廢中權我則異于是無可無不可夫無可無不可此老莊周之所以為辨也而仲尼亦雲則夫老莊周其思之不可以為不深矣蓋嘗聞之聖人之道處于可不可之際而遂從而實之是以其說萬變而不可窮老莊周從而虛之是以其說汗漫而不可诘今将以求夫仲尼老?之是非者惟能知夫虛實之可用與否而已矣蓋天下固有物也有物而相遭則固亦有事矣是故聖人從其有而制其禦有之道以治其有實之事則于天下夫亦何事之不可為至區區焉求其有以納之于無則其用力不已甚勞矣哉夫老莊周則亦嘗自知其窮矣夫其窮者何也不若從其有而有之之為易也故曰嘗無欲以觀其妙而又曰常有欲以觀其徼既曰無之以為用又曰有之以為利而至于佛者則亦曰斷滅而又曰無斷無滅夫既曰無矣而又恐無之反以窮既斷滅矣又恐斷滅之适以為累則夫其情可以見矣仲尼有言曰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夫老莊周其亦近于中庸而無忌憚者哉子路問于孔子曰管仲何如人也子曰大人也子路曰昔者管子說襄公襄公不說是不辯也欲立公子紏而不能是無能也家殘于齊而無憂色是不慈也桎梏而居檻車中無慙色是無愧也事所射之君是不貞也召忽死之管子不死是無仁也夫子何以大之子曰管仲說襄公襄公不說管子非不辯也襄公不知說也欲立公子紏而不能非無能也不遇時也家殘于齊而無憂色非不慈也知命也桎梏居檻車而無慙色非無愧也自裁也事所射之君非不貞也知權也召忽死之管仲不死非無仁也召忽者人臣之材也不死則三軍之虜也死之則名聞天下夫何為不死哉管子者天子之侂諸侯之相也死之則不免為溝中之瘠不死則功複用于天下矣夫何為死之哉由汝不知也 子夏問仲尼曰顔淵之為人也何若曰回之信賢于丘也曰子貢之為人也何若曰賜之敏賢于丘也曰子路之為人也何若曰由之勇賢于丘也曰子張之為人何若曰師之莊賢于丘也于是子夏避席而問曰然則四者何為事先生曰坐吾語汝回能信而不能反賜能敏而不能屈由能勇而不能怯師能莊而不能同兼此四者丘不為也夫所謂至聖之士必見進退之利屈伸之用者也 衛将軍文子問于子貢曰吾聞孔子之施教也先之以詩書而道之以孝悌說之以仁義觀之以禮樂然後成之以文德蓋入室升堂者七十有餘人其孰為賢子貢對以不知文子曰請聞其行子貢曰夫能夙興夜寐諷詩崇禮行不貳過稱言不茍是顔回之行也若逢有徳之君出受顯命不失厥名在貧如客使其臣如借不遷怒不深怨不録舊罪是冉雍之行也不畏強禦不侮鳏寡其言循性材任治戎是仲由之行也孔子和之以文強乎武哉文不勝其質恭老恤幼不?賓旅好學博藝省物而勤也是冉求之行也孔子語之曰好學則知防孤則恵恭則近禮勤則有繼齊莊而能肅志通而好禮擯相兩君之事笃雅有節是公西赤之行也孔子曰二三子之欲學賓客之禮者其于赤也滿而不盈實而不虛過之如不及先王難之其貌恭其德敦其言于人也無所不信其驕大人也常以浩浩是曾參之行也孔子曰孝徳之始也悌徳之序也言徳之厚也忠徳之正也參行夫四德者也美功不伐貴位不喜不侮不佚不傲無告是颛孫師之行也孔子曰其不伐則猶可能也其不弊百姓則仁也夫子以其仁為大學之深送迎必敬上交下接若截焉是子商之行也貴之不喜賤之不怒茍利于民矣亷行于已是澹台滅明之行也先成其徳及事而用之故動則不妄是言偃之行也獨居思仁公言仁義一日三複白圭之玷此宮縚之行也孔子信其能仁以為異士自見孔子出入于戶未嘗越禮足不履影啓蟄不殺方長不折執親之防泣血三年未嘗見齒是髙柴之行也凡此諸子賜之所親觀者也吾子有命而訊賜賜也固不足以知賢 子貢見太宰嚭太宰嚭問曰孔子何如對曰臣不足以知之太宰曰子不知何以事之對曰惟不知故事之夫子其猶太山林也百姓各足其材焉太宰嚭曰子增夫子乎對曰夫子不可増也夫賜其猶一累壤也以一累壤增太山不益其髙且為不知太宰嚭曰然則子有所酌也對曰天下有大樽而子獨不酌焉不識誰之罪也穆叔如晉範宣子逆之問焉曰古人有言曰死而不朽何謂也穆叔未對宣子曰昔匃之祖自虞以上為陶唐氏在夏為禦龍氏在商為豕韋氏在周為唐杜氏晉主夏盟為範氏其是之謂乎穆叔曰以豹所聞此之謂世祿非不朽也魯有先大夫曰臧文仲既沒其言立其是之謂乎豹聞之太上有立徳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若夫保姓受氏以守宗祊世不絶祀無國無之祿之大者不可謂不朽【不朽一則并】蘇轼士燮論 料敵勢強弱而知師之勝負此将帥之能也不求一時之功愛君以德而全其宗嗣此社稷之臣也鄢陵之役楚晨壓晉師而陳諸将請從之範文子獨不欲戰晉卒敗楚楚子傷目子反殒命範文子疑若懦而無謀者然不及一年三郤誅厲公弑胥童死栾書中行偃防不免于禍晉國大亂鄢陵之功實使之然也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功非常之功聖人所甚懼也夜光之珠明月之璧無因至前匹夫猶或按劒而況非常之功乎故聖人必自反曰此天之所以厚于我乎抑天之禍餘也故雖有大功而不?戒懼中常之人銳于立事忽于天戒日尋幹戈而殘民以逞天欲全之則必折其萌芽挫其鋒芒使知其所悔天欲亡之則必先之以美利誘之以得志使之有功以驕士玩于冦讐而侮其民人至于亡國殺身而不悟者天絶之也嗚呼小民之家一朝而獲千金非有大福必有大咎何則彼之所獲者終日勤勞不過數金耳所得者防故所用狹無故而得千金豈不驕其志而防其所守哉由是言之一天下者得之艱難則失之不易得之既易則失之亦然漢髙皇帝之得天下親冐矢石與秦楚争轉戰五年未嘗得志既定天下複有平城之圍故終其身不事逺略民亦不勞繼之文景不言兵唐太宗舉晉陽之師破窦建德虜王世充所過者下易于破竹然天下始定外攘四夷伐髙昌破突厥終其身師旅不解幾至于亂者以其親見取天下之易也故兵之勝負不足以為國之強弱而足以為治亂之兆蓋有戰勝而亡有敗而興者矣防稽之栖而勾踐以霸黃池之防而夫差以亡有以使之也夫晉虢公敗戎于桑田晉蔔偃知其必亡曰是天奪之鑒而益其疾也晉果滅虢此範文子所以不得不谏谏而不納而又有功敢逃其死哉使其不死則厲公逞志必先圗于範氏趙盾之事可見矣趙盾雖免于死而不免于惡名則範文子之智過于趙宣子也逺矣趙簡子問于成搏曰吾聞夫羊殖者賢大夫也是行奚然對曰臣?不知也簡子曰吾聞之子與友親子而不知何也抟曰其為人也數變其十五年也亷以不匿其過其二十也仁以喜義其三十也為晉中軍尉勇以喜仁其年五十也為邊城将逺者複親今臣不見五年矣恐其變是以不敢知簡子曰果賢大夫也每變益上矣酆舒問于賈季曰趙衰趙盾孰賢對曰趙衰冬日之日也趙盾夏日之日也 晉平公問于師曠曰咎犯與趙衰孰賢對曰陽處父欲臣文公因咎犯三年不達因趙衰三日而達智不知其士衆不智也知而不言不忠也欲言之而不敢無勇也言之而不聽不賢也 晉平公過九原而歎曰嗟乎此地之蘊吾良臣多矣若使死者起也吾将誰與歸乎叔向對曰其趙武乎平公曰子黨于子之師也對曰臣敢言趙武之為人也立若不勝衣言若不出于口然其身舉士于白屋下者四十六人皆得其意而公家甚賴之及文子之死也四十六人皆就賓位是以無私徳也臣故以為賢也平公曰善夫趙武賢臣也相晉天下無兵革者九年春秋曰晉趙武之力盡得人也 葉公諸梁問樂王鲋曰晉大夫趙文子為人何若對曰好學而受規谏葉公曰疑未盡之矣對曰好學智也受規谏仁也江出汶山其源若甕口至楚國其廣十裡無他故其下流多也人而好學受規谏宜哉其立也詩曰其惟哲人告之話言順德之行此之謂也 蘇轼子思論 昔者夫子之文章非有意于文是以未嘗立論也所可得而言者惟其歸于至當斯以為聖人而已矣夫子之道可由而不可知可言而不可議此其不争為區區之論以開是非之端是以獨得不廢以與天下後世為仁義禮樂之主夫子既沒諸子之欲為書以傳後世者其意皆存乎為文汲汲乎惟恐其汨沒而莫吾知也是故皆喜立論論立而争起自孟子之後至于荀卿楊雄皆務為相攻之說其餘不足數者紛纭于天下嗟夫夫子之道不幸而有老莊周楊朱墨翟田骈慎到申不害韓非之徒各持其私說以攻乎其外天下方将惑之而未知所适從奈何其弟子門人又内自相攻而不決千載之後學者愈衆而夫子之道益晦而不明者由此之故欤昔三子之争起于孟子孟子曰人之性善是以荀子曰人之性惡而楊子又曰人之性善惡混孟子既以據其善是故茍子不得不出于惡人之性有善惡而已二子既已據之是以楊子亦不得不出于善惡混也為論不求其精而務以為異于人則紛紛之說者可以知其所止且夫夫子未嘗言性也蓋亦嘗言之矣而未有必然之論也孟子之所謂性善者皆出于其師子思之書子思之書皆聖人之防言笃論孟子得之而不善用之能言其道而不知其所以為言之名舉天下之大而必之以性善之論昭昭乎自以為的于天下使天下之過者莫不欲援弓而射之故夫二子之為異論者皆孟子之過也若夫子思之論則不然曰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婦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能焉聖人之道造端乎夫婦之所能行而極乎聖人之所不能知造端乎夫婦之所能行是以天下無不可學而極乎聖人之所不能知是以學者不知其所窮夫如是則恻隐足以為仁而仁不止于恻隐羞惡足以為義而義不止于羞惡此不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