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談錄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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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還。

    傷心朝恨暮恨,回首千山萬山。

    獨望天邊初月,蛾眉猶在彎彎。

    」軿以為窦史君序〈谪仙怨〉雲劉随州之詞,未知本事,及詳其意,但以貴妃為懷,蓋明皇登駱谷之時,實有思賢之意,窦之所制殊不述焉。

    [骈]〔軿〕因更廣其詞,蓋欲兩全其事,雖才情淺拙,不逮二公,而理或可觀,贻諸識者。

    詞雲:「晴山礙日橫天,綠疊君王馬前。

    銮辂西巡蜀國,龍顔東望秦川。

    曲江魂斷芳草,妃子愁凝暮煙。

    長笛此時吹罷,何言獨為婵娟。

    」 含元殿 含元殿,國初建造,鑿龍首崗以為基趾,彤墀扣砌,高五十餘尺,左右立栖鳳翔鸾二阙,龍尾道出于阙前。

    倚欄下瞰,前山如在諸掌。

    殿去五門二裡,每元朔朝會,禁軍與禦仗宿于殿庭,金甲葆戈,雜以绮繡,羅列文武,纓佩序立。

    蕃夷酋長仰觀玉座,若在霄漢。

    識者以為自姬漢之代迄于亡隋,未有如斯之盛。

    京城自朱泚之亂,逮幹符中,近百年無事。

    君臣和葉,四表靖谧,文物之盛,籠罩姬漢,蕃方職貢,府無虛月。

    上至士君子,下及庶民,皆修饬廉謹,以邀時譽。

    食祿者守其官,耕賈者專其業,八纮四海,遂同文軌。

    承平旣久,稍務奢逸。

    貴族豪家輕視稼穑,征鎮牧守或非其才。

    黔黎興杼軸之嗟,郡邑有萑蒲之盜。

    然主上勞謙端委,無虧聖政,亦使寇犯神州,銮辂播越,況秦漢之代,魏晉之時,主荒臣殘,豈不顚覆!今則覩淳輝之列,啟中興之期,億兆人心複新于唐德矣。

    禮樂刑政,得無誡哉! 曲江 曲江池,本秦世隑洲,開元中疏鑿,遂為勝境。

    其南有紫雲樓、芙蓉苑,其南有杏園、慈恩寺。

    花卉環周,煙水明媚。

    都人遊翫,盛于中和、上巳之節。

    彩幄翠帱,匝于堤岸,鮮車健馬,比肩擊毂。

    上巳節賜宴臣僚,京兆府大陳筵席,長安、萬年兩縣以雄盛相較,錦繡珍玩無所不施,百辟會于山亭,恩賜太常及敎坊聲樂。

    池中備彩舟數隻,唯宰相、三使、北省官與翰林學士登焉。

    每歲傾動皇州,以為盛觀。

    入夏則菰蒲蔥翠,柳陰四合,碧波紅蕖,湛然可愛。

    好事者賞芳辰,翫清景,聯騎攜觞,亹亹不絶。

     升平裴相國廉察宣城,朝謝後,未離京國,時曲江荷花盛發,與省閣名士數人同遊。

    自慈恩寺屏去左右,各領小仆,步至紫雲樓下,見五六人坐于水際。

    裴公與名士憩于旁。

    中有黃衣飲酒半酣,軒昂頗甚,指顧笑語輕脫。

    裴意稍不平,揖而問之:「吾賢所任何官?」率爾而對曰:「喏,卽不敢,新授宣州廣德縣令。

    」連問裴曰:「押衙所任何職?」裴公效曰:「喏,卽不敢,新授宣州觀察使,」于是狼狽而走,同坐亦皆奔散。

    朝士撫掌大笑。

    不數日,布于京華。

    左右于铨司訪之,雲:「有廣德縣令請換羅江宰矣。

    」宣皇在宮卽聞是說,與諸王每為戲談其事。

    及龍飛,裴公入秉鈞軸,因書麻制回謂樞近曰:「喏,卽不敢,新授中書侍郎平章事。

    」 眞身 鹹通十四年,诏自鳳翔迎眞身至于辇下。

    眞身相傳雲是釋迦文佛中指節骨,長一寸八分,瑩浄如玉,以小金棺盛之,舊于鳳翔建塔。

    又釋氏《湼盤經》雲:如來于雙林滅度,貯于金棺銀椁,積旃檀香焚之,諸天以八金剛分取舍利,唯留四牙,餘悉煨燼。

    未詳此骨從何而有。

    都城士庶奔走雲集,自開遠門達于岐川,車馬晝夜相屬,飲馔盈溢路衢,謂之無礙檀施。

    京城坊曲,舊有迎眞身社,居人長幼旬出一錢。

    自開成之後,迄于鹹通,計其資積無限。

    于是廣為費用。

    時物之價高,茶米載以大車,往往至于百兩。

    他物豐盈,悉皆稱是。

    至京日,上與諸王親禦城樓。

    坊市以缯彩結為龍鳳象馬之形,紙竹作僧佛鬼神之狀,幡花幢蓋之屬,羅列二十餘裡。

    間之歌舞管弦,雜以禁軍兵仗。

    缁徒梵誦之聲,沸聒天地。

    民庶間有嬉笑踴躍者,有悲怆涕泣者。

    眞身以寶輿舁之,居于内殿數月。

    俄屬懿皇猒代,密使送于鳳翔。

    先是,眞身到城,每坊十字街以磚壘浮圖供養,妖妄之輩互陳感應。

    或雲夜中震動,或雲其上放光,以求化資财,因此獲利者甚衆。

    及宮車晏駕,怗然乃定。

    諸坊浮圖,一時毀坼。

    有好事者密詢放光之由,雲以大雲母片窺看,遠而望之,靡不傾信耳。

    鹹通、幹符中,興善寺複有阿阇黎,以敎法傳授,都下翕然宗之。

    所居院金碧華煥,器用俱是寶玉。

    語人雲:「焚香結坐,每告西方。

    」及遷化,谥為普照大師,信者鹹為出涕。

    劉都尉、崔給事寓、張常侍。

    同與中貴,多為弟子。

    出城之日,皆缟素後随,勸朝士持齋。

    受其法者,不複思理時務。

     [骈]〔軿〕嘗讀《名僧傳》,宋文帝時,有求那跋摩,居金陵秪洹喜。

    文帝謂之曰:「弟子常願持齋,不殺迫于,以身徇物,不獲遂從。

    法師不遠萬裡來化此國,将何以敎化之?」對曰:「道在心,不在事;法由已,不由人。

    且帝王、凡庶所修亦有殊矣。

    若凡庶者,身賤名微,德不及遠,其敎不出于閨門,其言不行于仆妾,若不克己苦躬,行善持戒,将何以用心哉?帝王以四海為家,萬民為子,出嘉言則士庶鹹悅,布一善則人神以和。

    刑清不夭其命,役簡不勞其力。

    辨锺律,定時令,锺律辨則風雨調,号令時則寒暑節。

    知百姓之饑,斯所以就于無饑,知百姓之寒,斯所以就于無寒。

    如此,持齋亦大矣,不殺則衆矣。

    安在于阙一時之膳,全一禽之命,然後乃宏濟也?」文帝撫機嗟歎,稱善良久,乃曰:「俗人迷于遠理,沙門滞于近敎。

    迷遠理者謂至道虛說,滞近敎者則拘攣章句。

    如公者,眞所開悟明達,可以言天人之際矣。

     元相國谒李賀 元和中,進士李賀善為歌篇。

    韓文公深所知重,于缙紳之間每加延譽,由此聲華藉甚。

    時元相國稹年老,以明經擢第,亦攻篇什,常願交結賀。

    一日,執贽造門。

    賀覽刺不容,遽令仆者謂曰:「明經擢第,何事來看李賀?」相國無複緻情,慚憤而退。

    其後左拾遺制策登科,日當要路。

    及為禮部郎中,因議賀祖祢諱晉,不合應進士舉,亦以輕薄時輩所排,遂成轗轲。

    文公惜其才,為着〈諱辯錄〉明之,然竟不成事。

     自大中鹹通之後,每歲試春官者千餘人。

    其間章句有聞,亹亹不絶。

    如何植、李玫、皇甫松、李孺犀、梁望、毛濤、貝庥、來鹄、賈随,以文章着美;溫庭筠、鄭渎、何涓、周钤、宋耘、沈駕、周繁,以詞賦标名;賈島、平曾、李陶、劉得仁、喻坦之、張喬、劇燕、許琳、陳覺,以律詩流傳;張維、皇甫川、郭鄩、劉延晖,以古風擅價,皆苦心文華,厄于一第。

    然其間數公,麗藻英詞播于海内,其虛薄叨聯名級者,又不可同年而語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