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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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理論是麻雀牌的名字是從‘一竹’得來的。

    做牌的人把‘一竹’雕成一隻鳥的樣子,沒有學問的人便叫它做‘麻雀’,其實是一隻鳳,取‘鳴鳳在竹’的意思。

    這個理論與我剛才說的雀也不沖突,因為鳳凰是貴族的,到了做那首詩的時代,已經民衆化了,變為小家雀了。

    此外還有許多别人沒曾考證過的理論,我都寫在論文裡。

    您若喜歡念,我明天就送一本過來獻獻醜。

    請您指教指教。

    我寫的可是英文。

    我為那論文花了一千多塊美元。

    您看要在外國得個博士多難呀,又得花時間,又得花精神,又得花很多的金錢。

    ” 何小姐聽他說得天花亂墜,也不能評判他說的到底是對不對,隻一味地稱贊他有學問。

    她站起來,說:“時候快到了,請你且等一等,我到屋裡裝飾一下就與你一同去。

    我還要介紹一位甜人給你。

    我想你一定會很喜歡她。

    ”她說着便自出去了。

    吳博士心裡直盼着要認識那人。

     她回到自己屋裡,見黃小姐張皇地從她的床邊走近前來。

     “你放什麼在我床裡啦?”何小姐問。

     “沒什麼。

    ” “我不信。

    ”何小姐一面說一面走近床邊去翻她的枕頭。

    她搜出一卷筒的郵件,指着黃小姐說,“你還搗鬼!” 黃小姐笑說:“這是剛才外頭送進來的。

    所以把它藏在你的枕底,等你今晚上回來,可以得到意外的喜歡。

    我想那一定是你的甜心寄來的。

    ” “也許是他寄來的吧。

    ”她說着,一面打開那卷筒,原來是一張文憑。

    她非常地喜歡,對着她的朋友說:“你瞧,他的博士文憑都寄來給我了!多麼好看的一張文憑呀,羊皮做的咧!” 她們一同看着上面的文字和金印。

    她的朋友拿起空筒子在那裡摩挲着,顯出是很羨慕的樣子。

     何小姐說:“那邊那個人也是一個博士呀,你何必那麼羨慕我的呢?” 她的朋友不好意思,低着頭盡管看那空筒子。

     黃小姐忽然說:還有一封信呢!”遞給何小姐。

     “你瞧,她把信取出來, 何小姐把信拆開,念着: 最親愛的何小姐: 我的目的達到,你的目的也達到了。

    現在我把這一張博士文憑寄給你。

    我的論文是《油炸脍與燒餅的成分》。

    這題目本來不難,然而在這學校裡,前幾年有一位中國學生寫了一篇《北京松花的成分》也得着博士學位,所以外國博士到底是不難得。

    論文也不必選很艱難的問題。

     我寫這論文的緣故都是為你,為得你的愛,現在你的愛教我在短期間得到,我的目的已達到了。

    你别想我是出洋念書,其實我是出洋争口氣。

    我并不是沒本領,不出洋本來也可以,無奈迫于你的要求,若不出來,倒顯得我沒有本領,并且還要冒個“窮鬼”的名字。

    現在洋也出過了,博士也很容易地得到了,這口氣也争了,我的生活也可以了結了。

    我不是不愛你,但我愛的是性情,你愛的是功名;我愛的是内心,你愛的是外形,對象不同,而愛則一。

    然而你要知道人類所以和别的動物不同的地方便是在戀愛的事情上,失戀固然可以教他自殺,得戀也可以教他自殺。

    禽獸會因失戀而自殺,卻不會在承領得意的戀愛滋味的時候去自殺,所以和人類不同。

     别了,這張文憑就是對于我的紀念品,請你收起來。

    無盡情意,筆不能宜,萬祈原宥。

    你所知的男子 “呀!他死了!”何小姐念完信,眼淚直流,她不曉得要怎辦才好。

     她的朋友拿起信來看,也不覺傷心起來,但還勉強勸慰她說:“他不至于死的,這信裡也沒說他要自殺,不過發了一片牢騷而已。

    他是恐吓你的,不要緊,過幾天,他一定再有信來。

    ” 她還哭着,鐘已經打了七下,便對她的朋友說:“今晚上的跳舞會,我懶得去了。

    我教表哥介紹你給吳先生吧。

    你們三個人去得啦。

    ” 她教人去請表少爺。

    表少爺卻以為表妹要在客廳裡看他所扮的時裝,便搖擺着進來。

     吳博士看見他打扮得很時髦,臉模很像何小姐。

    心裡想這莫不是何小姐所要介紹的那一位。

    他不由得進前幾步深深地鞠了一躬,問,“這位是……” 輔仁見表妹不在,也不好意思。

    但見他這樣誠懇,不由得到客廳門口的長桌上取了一張名片進來遞給他。

     他接過去,一看是“前清監生,民國特科俊士,美國鳥約克柯藍卑阿大學特贈博士,前北京政府特派調查歐美實業專使随員,甄輔仁。

    ” “久仰,久仰。

    ” “對不住,我是要去赴化裝跳舞會的,所以扮出這個怪樣來,取笑,取笑。

    ” “豈敢,豈敢。

    美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