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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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之,亦自無傷。

    且專欲絕世故,屏思慮,偏于虛靜,則恐既已養成空寂之性,雖欲勿流于空寂,不可得矣。

    大抵治用藥,而不知因藥發病,其失一而已矣。

    間中且将明道《定性書》熟味,意況當又不同。

    憂病不能一一,信筆草草無次。

     答路賓陽 癸未 憂病中,遠使惠問,哀感何已!守忠之訃,方爾痛心,而複囗囗不起,慘割如何可言!死者已矣,生者益孑立寡助。

    不及今奮發砥砺,坐待澌盡燈滅,固将抱恨無窮。

    目來山間,朋友遠近至者百餘人,因此頗有警發,見得此學益的确簡易,真是考諸三王而不謬,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

    惜無因複與賓陽一面語耳。

    郡務雖繁,然民人社稷,莫非實學。

    以賓陽才質之美,行之以忠信,堅其必為聖人之志,勿為時議所搖,近名所動,吾見其德日近而業日廣矣。

    荒愦不能多及,心亮! 與黃勉之 甲申 屢承書惠,兼示述作,足知才識之邁,向道懇切之難得也。

    何幸何幸!然未由一面,鄙心之所欲效者,尚爾郁而未申,有負盛情多矣! 君子學以為己。

    成己成物,雖本一事,而先後之序有不容紊。

    孟子雲:“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誦習經史,本亦學問之事,不可廢者。

    而忘本逐末,明道尚有“玩物喪志”之戒,若立言垂訓,尤非學者所宜汲汲矣。

    所示《格物說》、《修道注》,誠荷不鄙之盛,切深慚悚,然非淺劣之所敢望于足下者也。

    且其為說,亦于鄙見微有未盡。

    何時合并當悉其義,願且勿以示人。

    孔子雲:“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

    ”充足下之才志,當一日千裡,何所不可到?而不勝駿逸之氣。

    急于馳驟奔放,抵突若此,将恐自蹶其足,非任重緻遠之道也。

    古本之釋,不得已也。

    然不敢多為辭說,正恐葛藤纏繞,則枝幹反為蒙翳耳。

    短序亦嘗三易稿,石刻其最後者,今各往一本,亦足以知初年之見,未可據以為定也。

     二 甲申 勉之别去後,家人病益狼狽,賤軀亦咳逆洩瀉相仍,曾無間日,人事紛沓未論也。

    用是《大學》古本曾無下筆處,有辜勤勤之意。

    然此亦自可徐徐圖之,但古本白文之在吾心者,未能時時發明,卻有可憂耳。

    來問數條,實亦無暇作答,締觀末懇懇之誠,又自不容已于言也。

     來書雲:“以良知之教涵泳之,覺其徹動徹靜,徹晝徹夜,徹古徹今,徹生徹死,無非此物。

    不假纖毫思索,不得纖毫助長,亭亭當當,靈靈明明,觸而應,感而通,無所不照,無所不覺,無所不達,千聖同途,萬賢合轍。

    無他如神,此即為神;無他希天,此即為天;無他順帝,此即為帝。

    本無不中,本無不公。

    終日酬酢,不見其有動;終日閑居,不見其有靜。

    真乾坤之靈體,吾人之妙用也。

    竊又以為《中庸》誠者之明,即此良知為明;誠之者之戒慎恐懼,即此良知為戒慎恐懼。

    當與恻隐羞惡一般,俱是良知條件。

    知戒慎恐懼,知恻隐,知羞惡,通是良知,亦即是明”雲雲。

     此節論得已甚分曉。

    知此,則知緻知之外無餘功矣。

    知此,則知所謂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非虛語矣。

    誠明戒懼,效驗功夫,本非兩義。

    即知徹動徹靜,徹死徹生,無非此物,則誠明戒懼與恻隐羞惡,又安得别有一物為之欤? 來書雲:“陰陽之氣,訴合和暢而生萬物。

    物之有生,皆得此和暢之氣。

    故人之生理,本自和暢,本無不樂。

    觀之鸢飛魚躍,鳥鳴獸舞,草木欣欣向榮,皆同此樂。

    但為客氣物欲攪此和暢之氣,始有間斷不樂。

    孔子曰‘學而時習之’,便立個無間斷功夫,悅則樂之萌矣。

    朋來則學成,而吾性本體之樂複矣。

    故曰‘不亦樂乎’。

    在人雖不我知,吾無一毫愠怒以間斷吾性之樂,聖人恐學者樂之有息也,故又言此。

    所謂‘不怨’‘不尤’,與夫‘樂在其中’,‘不改其樂’,皆是樂無間斷否”雲雲。

     樂是心之本體。

    仁人之心,以天地萬物為一體,欣合和暢,厚無間隔。

    來書謂“人之生理,本自和暢,本無不樂,但為客氣物欲攪此和暢之氣,始有間斷不樂”是也。

    時習者,求複此心之本體也。

    悅則本體漸複矣。

    朋來則本體之欣合和暢,充周無間。

    本體之欣合和暢,本來如是,初未嘗有所增也。

    就使無朋來而天下莫我知焉,亦未嘗有所減也。

    來書雲“無間斷”意思亦是。

    聖人亦隻是至誠無息而已,其工夫隻是時習。

    時習之要,隻是謹獨。

    謹獨即是緻良知。

    良知即是樂之本體。

    此節論得大意亦皆是,但不宜便有所執著。

     來書雲“韓昌黎‘博愛之謂仁’一句,看來大段不錯,不知宋儒何故非之?以為愛自是情,仁自是性,豈可以愛為仁?愚意則曰:性即未發之情,情即已發之性,仁即未發愛,愛即已發之仁。

    如何喚愛作仁不得?言愛則仁在其中矣。

    孟子曰:‘恻隐之心,仁也。

    ’周子曰:‘愛曰仁。

    ’昌黎此言,與孟、周之旨無甚差别。

    不可以其文人而忽之也”雲雲。

     博愛之說,本與周子之旨無大相遠。

    樊遲問仁,子曰:“愛人。

    ”愛字何嘗不可謂之仁欤?昔儒看古人言語,亦多有因人重輕之病,正是此等處耳。

    然愛之本體固可謂之仁,但亦有愛得是與不是者,須愛得是方是愛之本體,方可謂之仁。

    若隻知博愛而不論是與不是,亦便有差處。

    吾嘗謂博字不若公字為盡。

    大抵訓釋字義,亦隻是得其大概,若其精微奧蘊,在人思而自得,非言語所能喻。

    後人多有泥文著相,專在字眼上穿求,卻是心從法華轉也。

     來書雲:“《大學》雲:‘如好好色,如惡惡臭。

    ’所謂惡之雲者,凡見惡臭,無處不惡,固無妨礙。

    至于好色,無處不好,則将凡美色之經于目也,亦盡好之乎?《大學》之訓,當是借流俗好惡之常情,以喻聖賢好善惡惡之誠耳。

    抑将好色亦為聖賢之所同,好經于目,雖知其姣,而思則無邪,未嘗少累其心體否乎?《詩》雲。

    ‘有女如雲’,未嘗不知其姣也,其姣也,‘匪我思存’,言匪我見存,則思無邪而不累其心體矣。

    如見軒冕金玉,亦知其為軒冕金玉也,但無歆羨希觊之心,則可矣。

    如此看,不知通否”雲雲。

     人于尋常好惡,或亦有不真切處,惟是好好色,惡惡臭,則皆是發于真心,自求快足,會無纖假者。

    《大學》是就人人好惡真切易見處,指示人以好善惡惡之誠當如是耳,亦隻是形容一誠字。

    今若又于好色字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