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瓊諾贊·斯茂的奇異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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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莫吞醫生因發高燒卧病在床,有一個安達曼群島的小生番因為病重找到一個幽靜的地方等死,卻被到樹林中工作的囚犯帶了回來。

    雖然知道生番生性狠毒似蛇,可是我還是護理了他兩個月,他終于漸漸恢複了健康又能走路了。

    他對我産生了感情,很難得回樹林裡去一次,終日守在我的茅屋裡邊。

    我又向他學會了一些他的土話,于是他對我就更加敬愛了。

     “他的名字叫做童格,是一個精練的船夫,并且有一隻很大的獨木船。

    自從我發現他對于我的忠誠并且願意為我作任何事情以後,我終于找到了逃走的機會,我把這個計劃和他說了,我叫他在一天夜晚把船劃到一個無人守衛的碼頭去接我上船,還叫他準備幾瓶淡水,許多的薯蓣、椰子和甜薯。

     “這個小童格真是忠誠可靠,再沒有比他更忠實的同伴了,那天晚上他果然把船劃到了碼頭下面。

    事也湊巧,一個向來喜歡侮辱我,而我蓄意要向他報複的阿富汗族禁卒正在碼頭上值崗。

    我無時不想報仇,現在機會可到了,好似老天故意把他送到那裡,在我臨走的時候給我一個回報的機會。

    他站在海岸上,肩荷着槍,背向着我。

    我想找一塊石頭砸碎他的腦袋,可是一塊也找不到。

    最後我心生一計,想出了一件武器。

    我在黑暗裡坐下,解下木腿拿在手裡,猛跳了三跳,跳到他的眼前。

    他的槍背在肩上,我用木腿全力向他打了下去,他的前腦骨被打得粉碎。

    你們請看我木腿上的那條裂紋,就是打他時留下的痕迹。

    因為一隻腳失去了重心,我們兩人同時摔倒了,我爬了起來,可是他已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了。

    我上了船,一個鐘頭以後就遠離了海岸。

    童格把他全部财産連同他的兵器和他的神像全都帶到船上來了。

    他還有一支竹制的長矛和幾條用安達曼椰子樹葉編的席子。

    我把這支矛作成船桅,席子作成船帆。

    我們在海上聽天由命地漂浮了十天,到第十一天,有一隻從新加坡開往吉達、滿載着馬來亞朝聖香客的商輪,把我們①救了上去。

    船上的人都很破特,可是我們不久就跟大家混熟了。

    他們有一種非常好的特點:他們能讓我們安靜地呆着,不追問我們的來曆—— ①吉達是沙特阿拉伯回教聖地麥加附近紅海邊的一個港口。

    ——譯者注 “如果把我和我的小夥伴航海的全部經曆都告訴你們,恐怕等到明天天亮也說不完。

    我們在世界上流浪到這裡又流浪到那裡,就是總回不來倫敦,可是我沒有一時一刻忘記過報仇。

    夜晚不斷夢見舒爾托,我在夢中殺了他不止一百次。

    最後,在三、四年前我們才回到了英國。

    回來之後,很容易就找到了舒爾托的住址。

    我于是設法探問他是否偷到了那些寶物和那些寶物是否還在他的手中,我和那個幫助我的人交上了朋友,——我決不說出任何人的姓名來,以免牽連别人。

    我不久就訪得了寶物還在他的手中,我想盡了方法去報仇,可是他很狡猾,除了他兩個兒子和一個印度仆人之外,永遠有兩個拳擊手保護着他。

     “有一天,聽說他病重将死,我想這樣地便宜了他實在不甘心。

    我立刻跑到他的花園裡,從窗外往裡屋看,看見他躺在床上,兩邊站着他的兩個兒子。

    那時我本想冒險沖進去抵抗他們爺三個,可是就在那個時候他的下巴已經垂下去了,我知道他已經咽氣,進去也沒有用了。

    那天晚上,我偷進了他的屋子,做了搜查,想從他的文件裡找出他藏寶的地點,可是結果什麼線索也沒有得到。

    盛怒之下,我就把和圖上相同的四個簽名留下,别在他的胸前,以便倘若日後看見我的三個同夥,可以告訴他們曾為報仇留下了标記。

    在埋葬他以前,受過他劫奪和欺騙的人不給他留點痕迹,未免太便宜他了。

     “自此以後,我依靠着在市集或其他類似的地方,把童格當作吃人黑生番公開展覽,來維持生活。

    他能吃生肉,跳生番的戰舞,所以每天工作以後總能收入滿滿一帽子的銅闆。

    我也常常聽到櫻沼别墅的消息。

    幾年來,除了他們還在那裡覓寶以外,沒有什麼特别的消息。

    直到最後,我們渴待的消息來到了,寶物已在巴索洛謬·舒爾托的化學實驗室的屋頂内尋到了。

    我立刻前去察看情勢,覺得我這個木腿是個障礙,無法從外面爬進樓窗。

    後來聽說屋頂有個暗門可通,又打聽清楚了舒爾托先生每天吃晚飯的時間,才想到利用童格助我成功。

    我帶着一條長繩和童格一同去到櫻沼别墅,把繩子系在童格的腰上,他爬房的本領和貓一樣,不久就從屋頂進入室内去了。

    可是不幸的巴索洛謬·舒爾托還在屋裡,因而被害。

    童格殺了他,還自以為幹了一件聰明事。

    當我緣繩子爬進去的時候,他正在屋裡驕傲得象一隻孔雀似地踱來踱去,直到我怒極拿繩子打他,并咒罵他是小吸血鬼的時候,他才驚訝起來。

    我把寶箱拿到手中以後,在桌上留下一張寫着四個簽名的字條,表示寶物終于物歸原主。

    我先用繩子把寶箱缒了下去,然後自己也順着繩子溜了下去。

    童格把繩子收回,關上窗戶,仍由原路爬了下來。

     “我想我要說的已盡于此。

    我聽一個船夫說過,那隻曙光号是一隻快船,因此我想到,它倒是我們逃走的便利工具。

    我便雇妥了老斯密司的船,講明了如果能把我們安然送上大船,就給他一大筆酬金。

    當然,他可能看得出來這裡面有些蹊跷,可是我們的秘密他是不知道的。

    所有這些,句句是實。

    先生們,我說了這些,并不是為了要得到你們的歡心,——你們也并沒有優待我——我認為毫無隐瞞就是我最好的辯護,還要使世人知道舒爾托少校曾經如何欺騙了我們,至于他兒子的被害,我是無罪的。

    ” 福爾摩斯道:“你的故事很有意思。

    這個新破的案子确實得到了适當的結局。

    你所說的後半段,除了繩子是由你帶來的這一點我不知道以外,其餘的都和我的推測相同。

    可是還有一層,我原以為童格把他的毒刺全丢了,怎麼最後他在船上又向我們放出了一支呢?” “先生,他的毒刺确是全丢了,可是吹管裡還剩有一支。

    ” 福爾摩斯道:“啊,可不是嗎,我沒有料到這一層。

    ” 這囚犯殷勤地問道:“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我的夥伴答道:“我想沒有什麼了,謝謝你。

    ” 埃瑟爾尼·瓊斯道:“福爾摩斯,我們應當順着您,我們都知道您是犯罪的鑒定家,可是我有我的職責,今天為您和您的朋友已經很夠通融的了。

    現在隻有把給我們講故事的人鎖進監裡,我才能放心。

    馬車還在外面候着,樓下還有兩個警長呢,對于你們二位的協助我衷心感激。

    自然到開庭的時候還要請你們出席作證。

    祝你們晚安吧。

    ” 瓊諾贊·斯茂也說道:“二位先生晚安。

    ” 小心的瓊斯在出屋門的時候說道:“斯茂,你在前面走。

    不管你在安達曼群島是怎樣處治那位先生的,我得特别加小心,不要讓你用木腿打我。

    ” 等他們兩人走後,我和福爾摩斯抽着煙默坐了一會,我道:“這就是咱們這出小戲的結束了,恐怕從今以後我學習你工作方法的機會要少了。

    摩斯坦小姐和我已訂了婚約。

    ” 他苦哼了一聲說道:“我已料到了,恕我不能向你道賀。

    ” 我有些不快,問道:"我所選的對象,你有不滿意的地方嗎?” “一點兒也沒有,我以為她是我生氣所見的女子中最可敬愛的一個人了,并且有助于我們這一類工作。

    她在這方面肯定是有天才的,單從她收藏那張阿格拉藏寶的位置圖和她父親的那些文件的事看來,就可以證明。

    可是愛情是一種情感的事情,和我認為是最重要的冷靜思考是有矛盾的。

    我永遠不會結婚,以免影響我的判斷力。

    ” 我笑道:“我相信,我這次的判斷還經得住考驗。

    看來你是疲倦了。

    ” “是的,我已經感覺到了,我一個星期也恢複不過來。

    ” “破怪,"我道,“為什麼我認為是很懶的人也會不時地表現出極為充沛的精力呢?” 他答道:“是的,我天生是一個很懶散的人,但同時又是一個好活動的人,我常常想到歌德的那句話——上帝隻造成你成為一個人形,原來是體面其表,流氓氣質。

     “還有一件,在這諾伍德案子裡,我疑心到,在櫻沼别墅裡有一個内應,不會是别人,就是在瓊斯的大網裡撈到的那個印度仆人拉爾·拉奧。

    這也确實得算是瓊斯個人的榮譽了。

    ” 我道:“分配得似乎不大公平。

    全案的工作都是你一個人幹的,我從中找到了瓶子,瓊斯得到了功績,請問,剩下給你的還有什麼呢?” 歇洛克·福爾摩斯道:“我嗎?我還有那可卡因瓶子吧。

    ”說着他已伸手去抓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