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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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确是個意外。

    意外地動了恻隐之心,一時糊塗,忘了身份與自尊。

     那天晚上十一點,嚴子越照顧徐徹睡下,提着保溫飯盒回家。

    醫院的走廊裡隻亮着幾盞壁燈,微弱的燈光如豆粒點點,穿不透深夜的黑暗。

    拐個彎,嚴子越發現走廊盡頭的房間仍舊亮着燈。

    昏黃的燈光透過玻璃窗投射在醫院白色牆壁上,竟顯現淡淡的暖色。

     是鐘無依的辦公室。

     幾乎沒有思索,腳步未停,嚴子越走向走廊盡頭。

    内心鋪展開一方碧綠的草地,流過清清河水,無聲無息,無欲無求。

    他的心,沒有忐忑,沒有擔憂,不想後果。

    手輕輕推開房門,屋内風景一覽無遺。

     鐘無依聽到聲音,慢慢地從資料中擡起頭,一雙美麗清涼的眸子裡盛滿不解。

     夜色醉人,它的溫柔和安靜可以一點一點地消磨人身上的戾氣。

    夜色傷人,它的孤單和寂靜可以一點一點地除去人身上的驕傲。

     他與她同飲夜色釀的酒,氣氛漸平和,沒有初始的激烈。

     她的身後是一方寬大的玻璃窗,玻璃外面是浩瀚無垠的星空。

    嚴子越的目光越過鐘無依,定格在夏日星空上,口氣就像一個老朋友一樣:“還沒下班嗎?” 鐘無依沒有回答,因為她不知道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隻好沉默不語。

     嚴子越沒有被她的沉默吓跑,自顧自地繼續說:“已經很晚了。

    外面治安不好,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越說越離譜。

    鐘無依馬上開口,止住這有可能繼續下去的荒唐:“不用。

    我還有事情沒有做。

    ” 嚴子越骨子裡的大男子主義又冒了出來,怎麼壓也壓不住。

    事實上,他根本就沒有壓,也不想壓。

    一個女人,一個前兩天因為工作過度勞累而暈倒的女人,深夜十一點竟然還在加班!不顧自己身體健康,不顧周圍一些人的擔心,不聽勸告,任性妄為,争強好勝。

    這,這,這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手縱任,不能姑息養奸。

     “鐘小姐,我承認上次的事情我應該負一定責任。

    但是,我仍然認為主要責任在你身上。

    那天的詳細情況我已經向欣欣了解過了,歸結起來,你完全有可能避免暈倒。

    第一,在上午的手術之前你可以抽出時間吃一份早餐;第二,下午去急診室值班之前,你有足夠的時間吃午餐,而不是用一杯黑咖啡代替,同理,晚餐也是;第三,當你發現自己胃疼的時候,不應該硬撐,應該向主任實話實說。

    ” “嚴先生,你不照顧病人,大晚上跑過來就是來教訓我嗎?”鐘無依闆着一張臉,雖是炎熱的夏天,卻依稀可見星星點點的霜花,冷言冷語道,“你與我,沒有任何關系。

    我的生活習慣,我的工作态度,與你沒有半點聯系。

    你可以說自己沒有錯,你可以推卸責任,但是,你沒有任何權利指責我。

    ” 嚴子越急了,争辯道:“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隻是關心你。

    ” “我不需要你的關心。

    ”鐘無依扭過臉,看向外面的星空。

    那麼寬廣,無邊無垠。

     這樣明白直接的拒絕令嚴子越非常不高興。

    實際上,他不經思索走到這裡,不經允許推開這扇房門,最初的原動力就是想問候她,關心她,提醒她,絕無任何指責與批評的意思。

    他熱情地奉上一份關心,她不單不領情,更有甚者,竟然無情地将這份關心踐踏在腳底下。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迎面而來的一盆冷水,“嘩”一聲澆滅滿腔高漲的熱情。

    嚴子越決定不再留任何情面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口氣變得嚴厲起來:“鐘無依,你果然是一塊冰。

    不懂人情,不懂領情。

    你的心裡永遠隻有你自己。

    ” 背後的閑言閑語與議論鐘無依聽了不少,自大學開始直至現在,她生活的每一個地方都有人喊她冰山美人。

    當然,僅僅是在背後,給她留一點面子,也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他們不喜歡她,卻也忌憚她,不喜歡她的冷淡,忌憚她的聰明和能幹。

     但是,面前這個男人,他毫無顧忌,暢所欲言,肆無忌憚地将一個已經公開的秘密挑明。

     直截了當,不屑掩藏。

     他,與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是不一樣的。

     可是,特别不代表有特權,鮮明不代表可以入侵她的領土。

     鐘無依閉上眼睛。

    那一方星光存于心間,内在燦爛,外部黑暗。

     “嚴先生,請你出去。

    ” 于是,第二次随興而起的緻歉宣布結束。

     功敗垂成。

     第三次。

     第一次是刻意,第二次是随意,第三次則是上天的安排。

     每一次見到鐘無依,總是說不到三句話就會吵架。

    天生一副合人相的嚴子越對此深感無力,以至于每次遇到她之後的幾天之内心情極度不佳。

    昨夜又是不歡而散,嚴子越一夜睡睡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