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牧師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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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要我的朋友永遠在我身邊。

    我想,我能在一所對我充滿敵意的人的房子裡生活,我照樣能感到幸福,隻要……”但是,不行,這句話不能往下去了。

    我趕緊停住,趕忙說:“再說,我們離開一個生活了兩三年之久的地方,總會有幾分遺憾的。

    ” “離開你現在唯一的學生和同伴默裡小姐,你能感到遺憾?” “我敢說,是有些遺憾。

    以前和她的姐姐分開時,我也有這樣的感覺。

    ” “我能想象到。

    ” “再說,瑪蒂爾達小姐像她姐姐一樣,在某個方面還要更好一些。

    ” “在哪個方面?” “誠實。

    ” “另一個不誠實嗎?” “我不願稱之為不誠實,但得承認,她愛耍花招。

    ” “她愛耍花招?我以前隻知道她輕浮和愛慕虛榮,現在,”他停了一下又說,“我相信,她愛耍花招。

    不過,她耍得也太過分了,因為她總是裝出一副天真、坦率的樣子。

    ”他若有所思,然後接着說,“對了,她以前有幾件事總使我有些困惑,現在找到答案啦。

    ” 說完後,他将交談轉向比較一般的話題。

    他一直陪我,走到靠近莊園門口處才和我分手。

    他為了陪我而繞了一點兒路,他折回來并消失在莫斯路上。

    以前我倆曾有一次一起走過那裡的入口處。

    對于這次相遇,我感到并不遺憾,如果說我心中還存在一縷憂傷,那是因為他走了,再也不會和我一起漫步。

    這場短暫而愉快的見面終于結束了。

    他沒有向我吐露一句表示愛情的話語,也沒有一個溫情或傾慕的暗示,但我還是非常欣慰,和他離得這麼近,聽他的談話,我感覺得到,他認為我是值得和他談話的人,是能夠理解和體會他的這些話的人——這也就夠了。

     “是的,愛德華·韋斯頓,我在一所對我充滿敵意的人的房子裡照樣能感到幸福,隻要我能有一位真誠地、深深地、忠愛我的朋友。

    如果這位朋友就是你,盡管我們離得很遠,很難得知彼此的消息,更難得見面,盡管我可能被安排得十分勞碌,辛苦,還會有許多煩惱的事情把我包圍,但我也将會感到無法想象的巨大幸福!”我在莊園裡邊走邊對自己說,“但是,誰能告訴我,這一個月會有什麼結果呢?我已經生活了二十三年了,受了這麼多的苦,至今也沒有得到多少生活的樂趣,難道我這一輩子都會被陰雲籠罩嗎?上帝會不會聽到我的祈禱,讓陰影消散,賜給我幾縷天堂的陽光呢?難道上帝不會把幸福賜給我,而随便給那些不向他祈求,得到了也不知道感恩的人們嗎?我還能繼續保持我的信心和希望嗎?” 在一段時間内,我确實懷抱着希望和信心,但是,唉!時光飛逝,過了一周又是一周,在這期間,我除了和瑪蒂爾達小姐一起散步時曾遠遠地看見過他一次,還有過兩次短暫的相遇(那兩次基本上沒有說話),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當然,在教堂裡不算。

     現在到了最後一個禮拜天,做最後一次禮拜。

    他布道時,我幾乎快要掉下淚來。

    因為我知道,這是我最後一次聽他布道了,今後再也聽不到這麼好的布道了。

    禮拜結束,大家正在離去,我跟着人們走出教堂。

    剛才我見到他了,還聽到了他說話,但這也許是最後一次了。

    瑪蒂爾達在教堂的院子裡讓兩位格林小姐給叫住了,向她打聽她姐姐的消息,問了許多問題,還有些我不知道的事。

    我隻希望她們的談話快點結束,這樣我就可以盡快返回霍頓宅邸。

    我想躲進房間,或在場院裡找個僻靜的去方,放縱一下自己的感情,痛痛快快哭一場,作為我最後的告别,同時對自己虛妄的希望和幻想表示哀歎。

    哭了這一次,我将告别那無益的夢想——從今以後,我心裡将隻能容納那些嚴肅的、穩固的、悲苦的事實。

    但是,正當我這樣想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在我身邊說:“格雷小姐,我想你這周内就要離開這裡了吧?”我回答:“是的。

    ”我當時非常震驚,并有一些歇斯底裡的傾向,險些就把我内心的感情全部洩露。

    感謝上帝,我沒讓他看出來。

     “那麼,我要和你說聲再見了。

    你走以前,我怕不能再見到你了。

    ”韋斯頓先生說。

     “再見,韋斯頓先生。

    ”我說,我做了很大的努力才使自己保持平靜!我伸出我的手,他握住我的手有幾秒鐘時間。

     “我們還會見面的,”他說,“你不會覺得見不見都沒關系吧?” “不,我應該非常高興再次見到你。

    ” 我沒有再說什麼了。

    他親切地握了握我的手,然後走了。

    現在我再次感到幸福了,盡管比剛才更想哭。

    如果那時我們再繼續說下去的話,我一定會嗚咽哭泣的。

    事實上,我也沒有強忍住眼淚。

    我走在默裡小姐身旁,轉過我的臉不讓她看到。

    她接連對我說了好幾句話,我都疏忽了,沒有注意聽。

    她對我大喊,問我是聾了還是傻了。

    我這才恢複了自制,把我喚醒,擡起頭來,問她剛才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