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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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向一座農舍,我猜想這裡正是韋斯頓先生決心使自己“有用”的地方,因為他走到這裡就向我道别,然後自己通過栅欄門,邁着他平常的那種堅定而輕快的步伐走在那條小路上,留下我在往回走的途程中獨自默默思考他所說的話。

    以前我也聽說過,他在來到這裡的幾個月前剛失去他的母親。

    那麼說,他母親就是剛才他說的早年的親人中最後的,也是最親近的人了,而且他沒有了家,我從内心深處同情他,幾乎流下了同情的眼淚。

    我想,他的額頭上常有着早熟深思的陰影可能就是這個原因,同時還使他在慈悲的默裡小姐和她的所有親屬中獲得了愁眉苦臉、愠怒性情的名聲。

    但是我想,“我要是像他那樣失去了所有的親人,一定生活得比他更悲慘。

    他在努力積極地生活,他面前有廣闊的天地可以為之而努力,而做出有益的貢獻。

    他可以交很多朋友,如果他願意,還可以結婚成立家庭,毫無疑問,總有一天他會願意這樣做的。

    願上帝保佑他,使他以後的家庭中的伴侶能配得上他的選擇,讓幸福的家庭成為他理應享有的家庭!如果……那該是多麼的令人愉快。

    ”但是,我想的這些,無關緊要。

     開始寫這本書時我就沒有隐瞞任何事情的意圖,以便那些喜歡這本書的人得以仔細地品味一個同類的心靈。

    但是,有些想法,可以讓天上的天使知道,卻不能向世人公開——即使是其中最優秀、最仁慈的人也不行。

     這個時候,格林先生已回家去了,兩位默裡小姐已走上了便道,我趕緊加快步伐跟上了她們。

    我發現兩位姑娘正在熱烈地讨論着兩位年輕軍官各自的優點。

    羅莎莉看見我就把剛說到一半的話停住了。

    她懷着惡意,高興地說道: “噢,哦,格雷小姐!你總算來了,是吧?難怪你在後面如此長久的逗留,還落那麼遠,難怪我罵韋斯頓先生的時候你總是維護他。

    啊,哈!現在我知道啦!” “現在,來!默裡小姐,不要說傻話了,”我說着,嘗試着善良的一笑,“你知道,如此無意義的事不能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 但是,在回去的路上羅莎莉繼續說着這種讓我無法忍受的廢話,她的妹妹也時不時地編造一些瞎話來配合她,我覺得辯護一下這方面的事是必需的。

     “全都是廢話!”我大聲說,“如果韋斯頓先生碰巧和我走一段路,走路的時候願意和我聊上幾句,這有什麼不平常的?我保證,以前我從沒有和他說過話,除非就那麼一次。

    ” “在哪兒?在哪兒?什麼時候?”她倆急切地問。

     “在南希的小屋裡。

    ” “啊,哈!你在那裡遇見了他,不是嗎?”羅莎莉喊了起來,并發出非常高興的笑聲,“啊,聽着,瑪蒂爾達,我算是明白了,願來她這麼愛上南希·布朗家去,她去是為了能和韋斯頓先生調情。

    ” “真的,你的話不值得反駁!我已經告訴過你們了,我在那裡隻遇見過他一次。

    再說,我也不知道他會去那裡。

    ” 盡管我對她們愚蠢的玩笑和毫無根據的诋毀我感到很生氣,但不安的心情沒多久平靜了下來。

    她倆笑夠了就又把話題轉到上尉和中尉身上。

    當她們對兩位軍官争論不休時,我心頭的憤怒快速地冷卻,就連那使我發火的起因也很快地忘記了。

    我的心思轉向一個比較愉快的地方了。

     我們就這樣走過了花園,穿過門廳,走上樓梯,回自己房間時,心裡充溢着一個熱切的願望。

    我進入房間,關上門,就跪下做禱告,我的祈禱雖熾熱但不沖動:“就願你的意旨成全。

    《聖經·新約·馬太福音》,第26章第42節。

    ”我盡量想把話說全,但是,接下去肯定是這樣一些話:“天父,你是無所不能的,但願這就是你的意旨。

    這個願望,這個祈禱,所有男人和女人都會嘲笑我,但是,天父,你将不會鄙視它!”我說了,感覺這是真實的。

    在我看來,我不僅是在為自己,同樣也是虔誠地在為另一個人的幸福而祈禱。

    或許後者才是我的主要心願,或許我是在欺騙自己,但是,這個想法卻給了我信心和力量:希望自己的祈禱都能夠變成現實。

    至于說那三朵櫻草花,我把兩朵養在房中一隻玻璃杯裡,直到它們完全凋謝,女仆把它們扔出去。

    我把第三朵花的花瓣夾在我那本《聖經》的書頁間——至今仍保留着,并且我要把它永久地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