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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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哈桑的後背,甚至還用手臂摟住他的肩膀。

      我們在湖邊的野餐桌旁邊坐下來,隻有爸爸跟我,吃着水煮蛋和肉丸夾餅——就是馕餅夾着肉丸和腌黃瓜。

    湖水澄藍,波平如鏡,陽光照在湖上熠熠生輝。

    每逢周五,總有很多家庭到湖邊,在陽光下度過假期。

    但那天不是周末,那兒隻有我們——爸爸和我,還有幾個留着胡子和長發的遊客,我聽說他們叫“嬉皮士”。

    他們坐在碼頭上,手裡拿着釣魚竿,腳闆在水裡晃蕩。

    我問爸爸,為什麼那些人留着長頭發,但爸爸沒有回答,隻哼了一聲。

    他正準備翌日的演講,翻閱着一疊手稿,不時用鉛筆做些記号。

    我吃一口雞蛋,告訴爸爸,學校裡面有個男孩說,要是吃下雞蛋殼,就得将它尿出來。

    我問爸爸這是不是真的,爸爸又哼了一聲。

      我咬一口夾餅。

    有個黃頭發的遊客放聲大笑,用手拍拍另外一人的後背。

    遠處,在湖那邊,一輛卡車蹒跚着轉過山路的拐角處,它的觀後鏡反射出閃閃的陽光。

      “我想我得了癌症。

    ”我說。

    和風吹拂着那些手稿,爸爸擡頭,告訴我可以自行去拿些蘇打水,我所能做的,便隻有去搜尋那轎車的行李箱。

      翌日,在恤孤院外面,椅子沒有來客多。

    很多人隻好站着觀看落成慶典。

    那天刮風,新建築的大門外面搭了個禮台,爸爸坐在上面,我坐在他後面。

    爸爸身穿綠色套裝,頭戴羔羊皮帽。

    演講當中,風把他的帽子吹落,人們開懷大笑。

    他示意我替他把帽子撿回來,我很高興,因為當時人人可以看到他是我的父親,我的爸爸。

    他轉過身,對着麥克風說,他希望這座房子比他的皮帽來得牢靠,人們又大笑起來。

    爸爸演講結束的時候,大家站起來,歡呼緻意,掌聲經久不息。

    接着,來賓與他握手。

    有些人摸摸我的頭發,也跟我握手。

    我為爸爸自豪,為我們驕傲。

      雖說爸爸事業興旺,人們總是說三道四。

    他們說爸爸沒有經商的天分,應該像爺爺那樣專研法律。

    所以爸爸證明他們統統錯了:他不僅經營着自己的生意,還成了喀布爾屈指可數的巨賈。

    爸爸和拉辛汗創辦了一家日進鬥金的地毯出口公司,兩家藥房,還有一家餐廳。

      當時人們嘲弄爸爸,說他不可能有樁好婚事——畢竟他沒有皇族血統,他娶了我媽媽,索菲亞·阿卡拉米。

    媽媽受過良好教育,無論人品還是外貌,都被公認是喀布爾數得上的淑女。

    她在大學教授古典法爾西語[1]Farsi,現代波斯語。

    [1]文學,祖上是皇親貴胄。

    這讓爸爸十分高興,總在那些對他有所懷疑的人面前稱呼她“我的公主”。

      父親随心所欲地打造他身邊的世界,除了我這個明顯的例外。

    當然,問題在于,爸爸眼裡的世界隻有黑和白。

    至于什麼是黑,什麼是白,全然由他說了算。

    他就是這麼一個人,你若愛他,也必定會怕他,甚或對他有些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