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劊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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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決犯人的活動,往往都被當成了最大的熱鬧來看,端的是鮮活生動,遠比聽書看戲要來得刺激。

    在鎮壓農民起義的那些年月,官府使用的酷刑重典遠遠多于往日,一到開設法場的日子,看熱鬧的人就如同逢年過節趕廟會一般,有好些個潑皮閑漢,不辭起五更爬半夜之苦,就為了搶到個極近的好位置看得真切,又有幾個真正将朝廷的王法刑律放在心上? 張小辮兒和孫大麻子做了公差,被派到法場刑台下看押老鼠和尚。

    一衆團勇公差把用刑的木台圍得裡三層外三層,但四周的百姓太多,任憑抽打喝罵,仍是争相擠到前邊來看。

    一時間人挨人、人擠人,擁得水洩不通,被擠壞的人們哭爹叫娘,整個街心亂作一片。

     張小辮兒前天從貓仙祠的野貓當中,把那隻偷溜的黑貓找了回來。

    本想今日借着做公之便看回熱鬧,誰知和孫大麻子被擠在囚車旁,竟是一動都不能動,那黑貓也被擠得無處容身,隻好蹲在了張小辮兒的帽子頂上去看熱鬧。

     張小辮兒見馬大人等官員都在樓上端坐,不禁覺得心中煞是不平,心想若不是三爺使出手段,官府如何拿得到老鼠和尚?可如今風光都被旁人占了,滿城百姓誰知三爺的功勞?又想,有道是英雄不問出處,這捕快的牌頭無品無級,比起芝麻綠豆也還不如,蝼蟻一般的角色,有什麼稀罕?倘若張三爺有朝一日發了迹,做個封疆的大吏,才不枉在公門中走這一遭。

     他正胡思亂想地做白日夢,就聽四周的人群忽然炸開來一般,暴雷也似的喧嘩喝彩聲。

    一陣高過一陣,正不知為着什麼。

    他急忙循聲看去,原來是靈州城的劊子手劉五爺帶着四個手下來了。

    那劉五爺從祖上六代起,就全是公門裡吃紅飯的,傳下來的手藝非同小可,是刑部親點的劊子手,以前一直在京城聽差,這兩年告老還鄉,才被調回了靈州原籍。

     巨賊以妖術偷盜藩庫庫銀,以及驅鼠吃人子嗣,乃是震動天下的大案,所以今天處決老鼠和尚,官府特意請了已經封刀的劉五爺出山。

    據說劉五爺得過真傳,手藝十分了得,不管是砍頭斬首,還是剜膽摘心,在他刀下動起刑來都好似行雲流水一般。

     隻有犯了滔天大罪或是身份不凡的刑徒,刑部才能請出他老人家掌刀執法,即便當年在京城裡,也是等閑難得一見,今日竟要在家鄉父老面前施展手段,圍觀之輩自然止不住喧嘩起來。

    那劉五爺在靈州百姓眼中,就像是位成了名的戲子一般,自他邁步登上刑台,每一舉手、每一投足,都要引得台下發出一片片喝彩聲來。

     張小辮兒和孫大麻子也曾聽過劉五爺刑部劊子手的赫赫大名,連忙踮起腳,抻着脖子去看。

    隻見那劉五爺六十多歲的年紀,生得體魄魁梧,豹頭環眼,闊口裂腮,颌下髯叢如猬,胡須雖已半白了,但精神矍铄飽滿,腦門子油亮油亮的,一襲短衣襟小打扮,身上連肩搭背,系着白練也似的一條圍裙,目光中凜然有股殺氣,不怒自威,恰似那殺生的修羅魔君在世。

     劉五爺的圍裙也不是一般的東西,乃是先皇禦賜之物。

    尋常行刑的劊子手,向來是光着膀子,或是穿了号坎甲馬,再系條屠戶般的黑圍裙。

    可劉五爺手藝不凡,不管是斷首淩遲,還是剝皮摘心,身上刀上從來不見一個血點,刀是祖傳的寶刀,身上是皇上賞賜的白腰,如此裝扮,正是為了顯出自身藝業過人,使見者皆驚。

     再看劉五爺的四個徒弟,活脫是四大金剛投胎下凡,刀砍斧剁般的一般高矮,顯得好不齊整,全是膀大腰圓、虎力熊心的彪形大漢,油光光的大辮子打了團結盤在頭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