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回 西門慶露陽驚愛月 李瓶兒睹物哭官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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屎在衣服上,呼之即至,揮之即去,婦人常喚他是雪賊。

    每日不吃牛肝幹魚,隻吃生肉,調養的十分肥壯,毛内可藏一雞蛋。

    甚是愛惜他,終日在房裡用紅絹裹肉,令貓撲而撾食。

    這日也是合當有事,官哥兒心中不自在,連日吃劉婆子藥,略覺好些。

    李瓶兒與他穿上紅緞衫兒,安頓在外間炕上頑耍,迎春守着,奶子便在旁吃飯。

    不料這雪獅子正蹲在護炕上,看見官哥兒在炕上,穿着紅衫兒一動動的頑耍,隻當平日哄喂他肉食一般,猛然望下一跳,将官哥兒身上皆抓破了。

    隻聽那官哥兒“呱”的一聲,倒咽了一口氣,就不言語了,手腳俱風搐起來。

    慌的奶子丢下飯碗,摟抱在懷,隻顧唾哕與他收驚。

    那貓還來趕着他要撾,被迎春打出外邊去了。

    如意兒實承望孩子搐過一陣好了,誰想隻顧常連,一陣不了一陣搐起來。

    忙使迎春後邊請李瓶兒去,說:“哥兒不好了,風搐着哩,娘快去!” 那李瓶兒不聽便罷,聽了,正是:驚損六葉連肝肺,唬壞三毛七孔心。

     連月娘慌的兩步做一步,迳撲到房中。

    見孩子搐的兩隻眼直往上吊,通不見黑眼睛珠兒,口中白沫流出,咿咿猶如小雞叫,手足皆動。

    一見心中猶如刀割相侵,連忙摟抱起來,臉揾着他嘴兒,大哭道:“我的哥哥,我出去好好兒,怎麼就搐起來?” 迎春與奶子,悉把被五娘房裡貓所唬一節說了。

    那李瓶兒越發哭起來,說道:“我的哥哥,你緊不可公婆意,今日你隻當脫不了打這條路兒去了!” 月娘聽了,一聲兒沒言語,一面叫将金蓮來,問他說:“是你屋裡的貓唬了孩子?” 金蓮問:“是誰說的?” 月娘指着:“是奶子和迎春說來。

    ” 金蓮道:“你看這老婆子這等張嘴!俺貓在屋裡好好兒的卧着不是。

    你每怎的把孩子唬了,沒的賴人起來。

    爪兒隻揀軟處捏,俺每這屋裡是好纏的!” 月娘道:“他的貓怎得來這屋裡?” 迎春道:“每常也來這邊屋裡走跳。

    ” 金蓮接過來道:“早時你說,每常怎的不撾他?可可今日兒就撾起來?你這丫頭也跟着他恁張眉瞪眼兒,六說白道的。

    将就些兒罷了,怎的要把弓兒扯滿了?可可兒俺每自恁沒時運來。

    ” 于是使性子抽身往房裡去了。

    看官聽說:潘金蓮見李瓶兒有了官哥兒,西門慶百依百随,要一奉十,故行此陰謀之事,馴養此貓,必欲唬死其子,使李瓶兒寵衰,教西門慶複親于己。

    就如昔日屠岸賈養神獒害趙盾丞相一般。

    正是:花枝葉底猶藏刺,人心怎保不懷毒。

     月娘衆人見孩子隻顧搐起來,一面熬姜湯灌他,一面使來安兒快叫劉婆去。

    不一時,劉婆子來到,看了脈息,隻顧跌腳,說道:“此遭驚唬重了,難得過了。

    快熬燈心薄荷金銀湯。

    ” 取出一丸金箔丸來,向鐘兒内研化。

    牙關緊閉,月娘連忙拔下金簪兒來,撬開口,灌下去。

    劉婆道:“過得來便罷。

    如過不來,告過主家奶奶,必須要灸幾醮才好。

    ” 月娘道:“誰敢耽?必須等他爹來問了不敢。

    灸了,惹他來家吆喝。

    ” 李瓶兒道:“大娘救他命罷!若等來家,隻恐遲了。

    若是他爹罵,等我承當就是了。

    ” 月娘道:“孩兒是你的孩兒,随你灸,我不敢張主,” 當下,劉婆子把官哥兒眉攢、脖根、兩手關尺并心口,共灸了五醮,放他睡下。

    那孩子昏昏沉沉,直睡到日暮時分西門慶來家還不醒。

    那劉婆見西門慶來家,月娘與了他五錢銀子,一溜煙從夾道内出去了。

     西門慶歸到上房,月娘把孩子風搐不好對西門慶說了,西門慶連忙走到前邊來看視,見李瓶兒哭的眼紅紅的,問:“孩兒怎的風搐起來?” 李瓶兒滿眼落淚,隻是不言語。

    問丫頭、奶子,都不敢說。

    西門慶又見官哥手上皮兒去了,灸的滿身火艾,心中焦燥,又走到後邊問月娘。

    月娘隐瞞不住,隻得把金蓮房中貓驚唬之事說了:“劉婆子剛才看,說是急驚風,若不針灸,難過得來。

    若等你來,隻恐怕遲了。

    他娘母子自主張,叫他灸了孩兒身上五醮,才放下他睡了。

    這半日還未醒。

    ” 西門慶不聽便罷,聽了此言,三屍暴跳,五髒氣沖,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直走到潘金蓮房中,不由分說,尋着雪獅子,提着腳走向穿廊,望石台基輪起來隻一摔,隻聽響亮一聲,腦漿迸萬朵桃花,滿口牙零噙碎玉。

    正是:不在陽間擒鼠耗,卻歸陰府作狸仙。

     潘金蓮見他拿出貓去摔死了,坐在炕上風紋也不動。

    待西門慶出了門,口裡喃喃呐呐罵道:“賊作死的強盜,把人妝出去殺了才是好漢!一個貓兒礙着你吃屎?亡神也似走的來摔死了。

    他到陰司裡,明日還問你要命,你慌怎的?賊不逢好死變心的強盜!” 西門慶走到李瓶兒房裡,因說奶子、迎春:“我教你好看着孩兒,怎的教貓唬了他,把他手也撾了!又信劉婆子那老淫婦,平白把孩子灸的恁樣的。

    若好便罷,不好,把這老淫婦拿到衙門裡,與他兩拶!” 李瓶兒道:“你看孩兒緊自不得命,你又是恁樣的。

    孝順是醫家,他也巴不得要好哩。

    ” 李瓶兒隻指望孩兒好來,不料被艾火把風氣反于内,變為慢風,内裡抽搐的腸肚兒皆動,尿屎皆出,大便屙出五花顔色,眼目忽睜忽閉,終朝隻是昏沉不省,奶也不吃了。

    李瓶兒慌了,到處求神問蔔打卦,皆有兇無吉。

    月娘瞞着西門慶又請劉婆子來家跳神,又請小兒科太醫來看。

    都用接鼻散試之:若吹在鼻孔内打鼻涕,還看得;若無鼻涕出來,則看陰骘守他罷了。

    于是吹下去,茫然無知,并無一個噴涕出來。

    越發晝夜守着哭涕不止,連飲食都減了。

     看看到八月十五日将近,月娘因他不好,連自家生日都回了不做,親戚内眷,就送禮來也不請。

    家中止有吳大妗子、楊姑娘并大師父來相伴。

    那薛姑子和王姑子兩個,在印經處争分錢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