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詩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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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部,類書類,稗編> 欽定四庫全書 稗編卷十       明 唐順之 撰詩三 風雅頌之體不同     章俊卿【後同】 夫子删詩風雅頌各得其所何嘗以風必為諸侯之詩彼序詩者妄以風雅辨尊卑見王黍離在國風則不得不謂降王室而尊諸侯烏有王室之尊聖人輙降之乎嗚呼自詩序之作詩雖存而亡已久矣王室尚可降為諸侯則天下豈複有理聖人豈複有教乎謂詩之傳于世吾不信也曽不知聖人删詩謂之風謂之雅謂之頌者此直古人作詩之體耳何嘗有天子諸侯之辨耶今人作詩者有律有古有歌有引體制不同而名亦異古詩亦然謂之風者出于風俗之語大槩小夫賤隷婦人女子之言淺近易見也謂之雅則非其淺近易見其辭則典麗醇雅故也謂之頌者則直賛美其上之功德耳三者體裁不同是以其名異也今觀風之詩大率三章四章一章之中大率四句其辭俱重複相類既曰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又曰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鼔樂之既曰葛之覃兮施于中谷惟葉萋萋又曰葛之覃兮施于中谷惟葉莫莫樛木三章四十有八字惟八字不同螽斯三章三十有九字惟十二字不同芣苢三章四十有八字亦惟八字不同甚者殷其雷三章七十有二字惟六字不同已焉哉天實為之謂之何哉北門三章俱言之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桑中三章皆言之凡風之體皆語重複淺近易見如此若夫雅則不然其言典則非複小夫賤隷婦人女子皆道之蓋士君子為之也然雅有小大小雅之雅固已典正非複風之體然其語間有重複雅則雅矣尤其小者爾曰小雅者猶言其詩典正未至于渾厚大醇也至于大雅則渾厚大醇矣其篇十有六章章十有二句者比之小雅愈以典則非深于道者不能言也風與大小雅皆道人君政事之得失有美有刺曰頌則無有諷刺惟以鋪張勲德爾學者試以風之詩與雅之詩詳觀之然後知聖人辨風雅之意以小雅之詩與大雅之詩詳觀之然後知聖人辨大小之意夫子曰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當聖人未反魯之時雖古詩之多風雅頌皆混淆無别逮聖人而後各得其所學者可無思乎彼序詩者妄人爾不知此理乃以言一國之事謂之風言天下之事謂之雅政有大小故有小雅大雅頌則以其成功告神明其言皆惑既以風為諸侯又以周南為王者之風後妃之德何耶借謂文王在當時猶為諸侯故得謂之風而豳詩乃成王之詩周公之事亦列于風豈時亦未為王乎故謂黍離降則豳詩亦降矣觀此言風之謬可知既以小雅蓼蕭為澤及四海以湛露為燕諸侯六月采芑為南征北伐王者之政孰大于此又以小雅為政之小何耶吾不知常武之征伐何以大于六月卷阿之求賢何以大于鹿鳴觀此言二雅之謬可知頌者謂其稱君之功德則是矣何必告神明乎豈不告神明即不得為頌也既以敬之為戒成王小毖為求助與夫振鹭臣工闵予小子皆非告神明而作也觀此言頌之防又不通矣今田夫裡婦皆能言鄉土之歌此即古風之遺體也唐人作平淮夷雅漢人作聖主得賢臣頌之類此即古之雅頌遺體也何用他說乎或曰如子所說則七月鸱鸮之詩既出于周公周公之言安得不為雅而徒為風乎曰詩各有體七月鸱鸮之詩其言則文其體則風雖非婦人小夫之言而婦人小夫之體也此無足疑烏乎審夫此理則周平王之詩為國風不害為天子之尊魯僖公詩列之于頌不失為諸侯之卑尊卑之辨不在于此故也學者不察此徒信序詩之說反謂聖人降王室而尊諸侯豈不卑哉 風雅正變 漢儒序詩不特言二南與風雅頌之失又有謬者風一也而雲有正有變雅一也亦雲有正有變二南之詩則為正風十三國風則為變風文武成王之詩則為正雅幽厲則為變雅有是理乎有是理聖人必言之矣蓋彼不知風雅乃古詩之體或美或刺辭有美惡體則一而已以二南皆文王之詩故不得不以為正風謂二南之詩美詩多而其他國刺詩多則是矣謂風有正變則妄也既謂之變風是無複美詩也又以淇澳美衛武公缁衣美鄭武公小戎美秦襄公之類皆稱其功德何也且謂變風變雅之作由禮義廢政教失作者傷人倫之廢哀刑政之苛若衛武公鄭武公之德豈亦禮義政教之廢失人倫廢刑政苛者乎讀淇澳缁衣之詩人愛之譽之如彼乃使與牆有茨南山行如禽獸者同謂之變風善惡果有辨乎既以政之小為小雅政之大為大雅而雅亦有變則是小雅政失之小者大雅政失之大者今其序以小雅刺詩為刺幽王大雅刺詩為刺厲王犬戎之禍西周以亡幽王之失猶為小乎惟其有正變之陋說是以其詩雖刺而必以為美如野有死麕何彼秾矣之類皆以為文王詩是也其詩雖美而必以為刺如楚茨信南山之類皆以為思古是也詩人若傷今思古必先言古之美以證今之失今觀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瞻彼洛矣桑扈等詩惟述年谷豐盛祭祀受福人愛君子之辭無一言不美無一事譏時何傷今思古之有蓋其詩不幸繼鼔鐘之後以鼔鐘為刺幽王故此詩亦例為刺也彼其悖理亂經如此學經者僅守其說而不悟不若不學之為愈也程元嘗問文中子曰豳風何也曰變風也曰周公之際亦有變乎曰君臣相疑其能正乎成王終疑則風遂變矣鄭氏以自六月下至何草不黃五十有八詩皆為小雅之變自民勞以下至召旻十有三詩為大雅之變夫成王賢主周公聖臣宣王中興之功震赫古今其詩反謂之變風變雅則其正者又誰當之鄭氏不足道以王通之才惑于詩序其言之謬亦如此詩義豈複存乎故予嘗曰黜左氏而後春秋明削漢儒之序而後詩義着達者或以為然 正風變風 明天子在上天下統而為一當是時也歌詠功德皆歸于王者諸侯不得有正風及其禮廢教失政異俗殊民各歌其君之善惡則變風興焉然周召為正何也曰在商則為變在周則為正也 毛詩集傳序【論詩之所以為教】   朱 熹 或有問于餘曰詩何為而作也餘應之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動性之欲也夫既有欲矣則不能無思既有思矣則不能無言既有言矣則言之所不能盡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