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林佚文輯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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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來之書,亦何嘗有體用二字?晉、宋以下演之為論,始有此字。

    彼之竊我,非我之藉彼也,豈得援儒而入于墨乎?如以為考證未确,希再示之。

     ○與李中孚手劄二 又 來示一通,讀之深為偑服。

    體用二字既經傳之所有,用之何害?其他如「活潑潑地」、「鞭辟近裹」之類,則語不雅馴,後學必不可用。

    而中庸章句體用之雲,則已見于喜怒哀樂一節,非始于費隐章也。

    至若所謂内典二字,不知何出?始見于宋史李沆傳,疑唐末五代始有此語,豈可出于學士大夫之口?推其立言之旨,蓋将内釋而外吾儒,猶告子之外義也;猶東漢之人,以七緯為内學,以六經為外學也。

    莊子之書有所謂外物、外生、外天下者,即來教所謂馳心虛寂也。

    而君子合内外之道者,固将以彼為内乎? ○與李中孚手劄三 又 生平不讀佛書,如金剛經解之類,未曾見也。

    然體用二字并舉而言,不始于此。

    魏伯陽參同契首章雲:「春夏據内體,秋冬當外用。

    」伯陽,東漢人也,在惠能之前。

    是則并舉體用始于伯陽,而惠能用之,朱子亦用之耳。

    朱子少時嘗注參同契,而剛柔為表裡,亦見于參同契之首章,惟精粗字出樂記。

    此雖非要義,然不可以朱子為用惠能之書也。

    至于明道存心經世宰物之論,及表章崇正辨、困知記二書,吾無間然。

     ○與李中孚手劄四 又 先生龍德而隐,确乎不拔,真吾道所倚為長城,同人所望為山鬥者也。

    今講學之士,其笃信而深造者惟先生。

    異日九疇之訪,丹書之授,必有可以贊後王而垂來學者。

    側聞蔔築平陽,管幼安複見于茲。

    弟将策蹇渭上,一叙渴悰也。

     ○覆智栗書 遠接手書,益深悲哽!賢姪今日惟有善事高堂,力學不倦,安分守拙,以為保家之計,異日國人皆稱幸哉有子,即尊公為不朽矣。

    志銘誼不敢辭,草成另上。

    不佞以十一月廿六日入都,而次耕後此匝月始至。

    今将于長安圖一讀書之地,必不虛其千裡相從之願也。

    南邁之期,尚未有日,如大葬有日,幸馳書見示。

    便羽草草,未悉。

    正月十六日,炎武頓首。

    智栗賢姪。

     ○與人劄 十年闊别,夢想為勞。

    老仁兄閉戶著書,窮探今古,以視弟之久客邊塞,歌兕虎而畏風波者,敻若霄凡之隔矣。

    正在懷思,而次耕北來,傳有惠劄,途中失之。

    僅得所注杜集一卷,讀其書,即不待尺素之殷勤,而已如見其人也。

    吾輩所恃,在自家本領足以垂之後代,不必傍人籬落,亦不屑與人争名。

    弟三十年來,并無一字流傳坊間,比乃刻日知錄二本,雖未敢必其垂後,而近代二百年來未有此書,則确乎可信也。

    道遠未得寄呈。

    偶攷杜詩十馀條,附便先寄太原。

    旅次炙凍書次,奉候起居,不莊不備。

    弟名正具。

     ○送韻譜帖子 申凫盟名涵光,永年人。

    太僕公之長子,今庶常随叔之兄也。

    太僕公甲申殉國難。

     路安卿名澤濃,曲周人。

    故總漕皓月公之子。

    聞近日亦在府城住,如不遇,此書即留申宅。

     孫徵君名奇逢,字啟泰,容城人。

    今住輝縣。

    萬曆庚子舉人,今年八十三。

    河北學者之宗師也。

     王無異名弘撰,一字文修,号山史。

    華陰縣西嶽廟南小堡内。

    故少司馬公之子,關中聲氣之領袖也。

     楊伯常名謙,故王孫也。

    住西安府南八裡大塔堡内。

    大塔者,慈恩寺塔也。

    或駕在藩司署中,則求于到日即遣人緻之。

    何虛子公祖,以台中出為關内道,銜籍俱列便覽,其衙門在布政司内。

    共書六封,各送韻譜一本,伯常則二本,故有七本。

     ○書西嶽華山廟碑後 此為漢延熹八年四月甲子前弘農太守汝南袁逢所立,會遷京兆尹,後太守安平孫璆嗣而成之者。

    碑舊在華陰縣西嶽廟中,嘉靖三十四年地震碑毀。

    華州郭胤伯有此拓本,文字完好,今藏華陰王山史家。

    其末曰:「京兆尹勑監都水掾霸陵杜遷市石,遣書佐新豐郭香察書。

    」東漢人二名者絕少,而察書乃對上市石之文,則香者其名,而特勘定此書者爾。

    漢碑未有列書人姓名者,胤伯以香察為名,殆非也。

    勑者自上命下之辭,漢時人官長行之掾屬,祖父行之子孫,皆曰勑,亦作敕。

    考之前史陳鹹傳,言「公移敕書」。

    而孫寶之告督郵,何竝之遣武吏,俱載其文為「敕曰」。

    他如韋賢、丙吉、趙廣漢、韓延壽、王尊、朱博、龔遂之傳,其言敕者,凡十數見。

    至南北朝以下,則此字惟朝廷專之,而臣下不敢用。

    故北齊樂陵王百年習書數敕字而遂見殺,此非漢人所當忌也。

    歐陽公錄魯相韓勑修孔子廟器碑,乃謂人臣不當名■〈來攵〉,而或以為■〈來攵〉音赉,後人借為勅字,于古未有,故名焉。

    此皆誤。

    書言:「勑我五典五惇哉。

    」又雲:「勑天之命。

    」而周禮樂師「诏來瞽臯舞」。

    注雲:「來,勑也。

    勑爾瞽,率爾衆工,奏爾悲誦,肅肅雍雍,毋怠毋兇。

    」鄭康成,漢人也,何嘗不知勑為敕哉。

    又如孝宣皇帝本号中宗,而此書為仲宗,豈漢人固有此音,如中興讀為仲興之比。

    而又曰「左尉唐佑」。

    百官志:「尉,大縣二人,小縣一人。

    」此言左尉,蓋縣大而設之兩尉,與史書合。

    又郡國志弘農郡下雲:「華陰故屬京兆,建武十五年屬。

    」而此碑袁府君逢先為弘農太守,後遷京兆尹,故所書丞尉,一為河南京人,一為河南密人,主者掾則華陰人。

    漢時丞尉及掾俱用本郡人,三輔郡則用他郡人。

    弘農在後漢為三輔,故得用旁郡人為丞尉,而京兆尹所遣掾佐,一為霸陵人,一為新豐人,則客也。

    故别書于下,而言京兆尹勑遣之,以著袁府君之已遷官而不忘敬于神也。

    使其在本郡之官與掾,則市石、察書有不必言者矣。

    又曰:「令朱颉,甘陵鄃人。

    」桓帝建和二年改清河國為甘陵。

    而汝南、女陽,上汝從水,下女無水,則又古人之所謂互文者。

    子曰:「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失人。

    」因書之以遺山史,而又惜胤伯之獲同時而論正也。

    東吳顧炎武書。

     ○馮少墟先生像贊 俨乎!其備道之容也。

    淵乎!其類物之宗也。

    同志相從,惟鄒惟锺。

    固來庭之儀鳳,而在田之群龍;百鍊之剛金,而歲寒之喬松。

    夫誰戹之?便飄然一世,而不見庸者耶!東吳後學顧炎武書。

     ○寄王仲複先生書 仰止高風,非一日矣。

    頃過砥齋,讀大著,深服先生潛心正學,根本六經,而下問虛懷,不遺凡鄙,豈非今日之古人哉!因有頻陽之約,信宿便行,未及摳衣上谒,翹首渭濱,實深溯洄之慕!茲以下學指南一冊,日知錄一部,有舛漏,祈賜駁正。

    更期便道一望光塵。

    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