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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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可以雇一輛整天包用的馬車;但與此同時,我在快樂的時候豈不要時刻擔心晚上找不到斐諾?我自認沒有能耐在快樂的時刻來負擔這麼多恐懼。

    盡管我明知不會找到任何東西,我卻決心在我房間裡大加搜索,尋找我幻想中的銀币,我連褥子底下都翻到了,我搜遍一切,甚至破舊的長靴筒子都去搖一搖。

    我神經緊張,象發了瘋,我用兇暴的眼光瞪着所有被?倒了的家具。

    我懷着由于絕望而頹喪的心情,走到書桌跟前,第七次打開抽屜,瞥見緊貼在側面闆上,陰險地躲藏着一枚五法郎的銀币,它潔淨而輝煌,美麗而高貴,象初現的明星般閃亮。

    當時我那種瘋狂的激動情形,你能夠了解嗎?我既不想追究它默不作聲地躲藏起來的原因,也不願斥責它如此狠心地躲藏起來的罪過,反而象對一位患難之交的朋友般吻它,向它大聲歡呼,以緻發出回響。

    我猛然回過身來,瞥見波利娜面色發青地站在那裡。

     “-我以為,’她聲音激動地說,‘以為您出了什麼事了!那送信人……(她停住不說,象是喘不過氣來似的。

    )我母親已把小費給他了,’她又添上一句。

     “随後,她就跑開了,那幼稚和有點瘋狂的樣子,簡直莫名其妙。

    可憐的小姑娘!我祝願她和我一樣幸福。

    在這時候,我似乎感到心中充滿了人世間的一切歡樂,我真願意給不幸的人們退回他們應得的那部分歡樂,因為我相信他們失去的歡樂正是被我偷走了的。

    我們對災禍的預感常常是有道理的,伯爵夫人把她的馬車打發走了。

    那是一種心血來潮,是漂亮女人們的奇想,連她們自己也常常無法解釋,她要從林蔭大道上步行去植物園。

     “‘可是,天快要下雨了,’我對她說。

     “她卻喜歡跟我鬧别扭。

    在我們步行穿過盧森堡公園時,出乎意外,天氣很晴朗。

    當我們走出公園門外,使我擔心的一團烏雲卻正卷得飛快,而且滴下了幾滴雨水,于是我們登上了一輛街車。

    當我們走過幾條馬路後,雨已停止,天空又晴朗了。

    到達博物館時,我打算把馬車打發走,馥多拉卻要我把車子留下。

    我隻得暗暗叫苦!可是,一面跟她聊天,一面卻要抑制心中不可告人的熱狂,這一來,無疑會在我的臉上露出某種呆闆的微笑;就這樣,我們邊談邊走,毫無目的地在植物園的林蔭小道上漫步,感到她的胳膊緊靠着我的胳膊,這一切都使我莫名其妙,隻覺事情十分荒誕,簡直是在白晝做夢。

    然而,無論是在走路時,還是在停步時,她的動作,都既沒有溫柔,也沒有熱戀,盡管表面上有肉感。

    當我設法在某種意義上參與她的生活時,我在她身上碰到了一種内在的,隐秘的活力,我也不清楚這是種什麼離奇古怪的力量。

    一切沒有靈魂的女人,在她們的舉止上,都沒有一點柔和之處。

    因此,我們和她們的結合,既不是由于同樣的意志,也不是出于同樣的步伐。

    世上還不存在這樣的字眼,足以說明兩個人之間的這種有形的矛盾。

    因為,我們還不習慣于從一個動作來了解對方的思想。

    這種人性中不可捉摸的現象,隻能憑本能去感覺,而不是言語所能表達的。

    ” 沉默了一會兒以後,拉法埃爾接着說,好象是在回答自己提出的反對意見似的。

     “正當我的熱情激發到極點的時候,我并沒有象吝啬鬼細心檢點和衡量他們的金币那樣來檢查我的感覺,分析我的快樂,更沒有計算我的脈搏。

    噢,決不!今天,可悲的經驗已照亮了我的心,使我認識了過去,回憶也給我帶來各種辛酸的印象,就象是在一個晴朗的日子裡,海浪把失事的船舶的殘骸,一片一段地推到沙灘上來那樣。

     “-您可以給我幫一個相當大的忙,’伯爵夫人帶點狼狽的神情瞧着我說,‘在我向您吐露了我對愛情的反感後,我覺得我可以用友誼的名義,更自由地來請求您替我辦一樁事。

    難道您不覺得,’她笑着又說,‘今天來做,功勞不是更大嗎?’ “我痛苦地瞧着她。

    卻感覺不到有任何人在我身邊,她是手段圓滑,而并非多情;我覺得她象一個老練的女演員,在演自己的角色;接着,她的聲調,她的一個眼波,一句話,又重新引起我的希望;可是,如果我複活了的愛情,是流露在眼睛裡的話,她在接觸到我的眼光時,卻不讓她自己的眼神因此發生變化。

    因為,她的眼睛和老虎的眼睛一樣,似乎被裹上了一層金屬的薄片。

    在這樣的時候,我把她恨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