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十三回 黃芷泉備載花神記 胡寶玉拟作燕都遊

關燈
上集書中說到黃芷泉編定了《花叢豔史》,計取上選、中選、次選三十六位校書,無不名副其實,公而無私,可稱得一時盛舉,千古美談。

    當時托顧芸帆将底本謄真,來至徐園赴宴,交與主人及衆客觀看,一個個贊美不置,采烈興高,傳花飲酒,彼此均吃得大醉方歸。

    獨有芷泉返寓,深入醉鄉,是夜得一異夢,蒙蕊宮仙子遣使相召,指示一番,并将天上十二花神冊遞與芷泉閱看,使其宜示人間,得悉蘭因絮果,不至終身陷溺,難返仙班。

    不然,如胡寶玉之昧卻本來,窮奢極欲,好色貪淫,雖曾為司花之女,名列蕊宮,然深入迷途,不可救藥,已将其仙籍削去,另補他人,以昭炯戒。

    芷泉唯唯聽命,手捧着花神冊,細閱一遍,将衆芳名緊記在心,然後交還冊子,起身告退。

    仙子仍命侍女相送,剛下台階,侍女在他背上用力一推,芷泉未及提防,從上跌将下來,吃了一驚,睜開兩眼,原來是一場大夢。

     見床前燈花輕爆,天色未明,蓮漏沉沉,正鳴三下,回想夢中所見,曆曆如繪,記得蕊宮仙子囑咐之言,與花神冊上之名,而且齒頰流芳,宿酲全解,心中十分奇異,知非尋常荒唐幻境,不可不筆之于書,以遵仙子指示,而為衆妓覺迷,庶幾十二紅樓,大家醒夢,三千碧海,及早回頭。

    休疑神女陽台,實是太上寶筏,即不知者謂為怪誕不經,虛無可笑,而我為報界通人,花叢教主,僭秉春秋之筆,敢操月旦之評,何忍因風柳絮,坐視沾泥,漫雲薄命桃花,終随流水,倘我亦目為虛幻,秘而不宣,豈不有負仙子之托嗎?況花神中各校書,有好幾個未入豔史,雖前日他們不來聽選,以緻史上無名,其咎不在于我,然以三十六人為限,究多滄海遺珠,隻好待來春花榜中,一一補錄的了。

    今且将花神記載,做一篇小序,表明我夢中原委,傳示北裡,俾知紅塵降谪,蓮花早出淤泥;孽海沉淪,脂粉無非地獄,不第我輩留千秋韻事,并見仙子存一片婆心。

    諒衆校書睹此仙冊,定不河漢餘言。

     芷泉默想了一回,不覺金雞三唱,曙色盈窗,重又略睡片刻。

    至九下多鐘,方才起身梳洗,用過了早點,先往報館中走了一趟。

    見祥甫尚未到此,知他昨夜醉得厲害,今天難以早起了,我且去看看他罷。

    于是走出館門,剛到望平街口,忽又轉了一念,我此刻去訪他談話,不如回寓把“花神記序”做好,然後與他觀看,豈不更為有趣?主意已定,一徑回轉寓中,命童兒沽了一壺酒,買了兩樣下酒的小菜,端整在書桌上面。

    芷泉自斟自酌,一頭吃酒,一頭想這篇花神序,不消半時辰,腹稿早已打定,就此磨墨伸紙,下筆飕飕,将序文錄将出來。

    自己讀了一遍,甚是得意,又一連飲了四五杯酒,再将十二花神名一一開載于後,複看一看,并無錯誤。

     正欲将稿底謄正,忽聞書室外面嘻嘻哈哈的說笑,仿佛是祥甫、芸帆的聲音。

    芷泉見他們自外而入,果是祥甫、芸帆,便擱筆問道:“祥甫怎麼不到館中,卻與芸帆在一處呢?”祥甫先答道:“我昨晚醉得不成樣兒,若不是今午芸帆來喚我,隻怕要睡一天了。

    ” 芸帆插嘴問芷泉道:“ 你在那裡寫什麼?旁邊擺着酒菜,難道你昨天沒有醉嗎?” 芷泉道:“ 醉是醉的,醉中卻做一個異夢,把酒都做醒了。

    ” 祥甫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有什麼希奇?你且說說看,怎樣把酒做醒的?” 芷泉笑道:“我做這個夢,與癡人所說不同,然細細告訴你們,卻有一大篇,不如看我做的記,其中原委就曉得了。

    ” 祥甫道:“ 可是你桌上所寫的嗎?” 芷泉點點頭。

    芸帆也笑道:“你的花樣真多,尋常做了一夢,也值得做一篇記,怪道你的著作比人格外多了。

    若像我夜夜亂夢,學你天天作記,怕不著作等身嗎?”祥甫道:“你莫笑他,待我們看了,倘是一派胡言,再問他一個妖言惑衆的罪名,豈不好嗎?” 于是祥甫、芸帆同至書桌邊坐下,取過芷泉所做的《花神記》,見上面有一篇序文,同聲朗誦道: 原夫瑤宮異卉,绛阙名葩,昔作司香之尉,曾随弄玉之班。

    遇風姨兮莫妒,與月姊兮相親。

    散花或同乎天女,養花全賴乎東皇。

    阿母筵前,群斟仙釀;通明殿裡,共奏天章。

    管領春夏秋冬之凡豔,不嫌草草光陰;指揮東西南北之群芳,造出花花世界。

    豈第供騷人之覽賞,實為代天運以推遷。

    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