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燕分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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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那樣去幹活。

     幹起活來覺得很愉快。

     自從那天在光天化日之下遇到伯爵之後,奇怪的是初枝的恐懼感竟很淡薄。

     一旦下決心斷絕和正春的關系,痛苦也就減輕了。

     現在惟有專心緻志地回想所愛的人那既甜蜜又悲傷的夢,才能拯救自己。

    那是一種惟有年輕女人才有的浸透全身的想法。

     在朝子十點多回到家之前,三人一直都在海闊天空地閑聊。

    朝子回來後,阿島鄭重其事地說: “我并不是誰都見過面了,而且也于心不安,就這樣悄悄地回去的話,不好吧。

    ” “請您去見一見禮子小姐。

    ” “正像您所說的,我要去道歉,同時也要跟她作今生今世的訣别。

    ” “哎呀,說什麼今生今世的訣别,我不喜歡聽,而且,初枝是我的學生,不能中途退學的喲。

    ” 朝子也附和哥哥這樣說。

     八 初枝的眼睛看過裾花川、犀川、千曲川,現在用它初次看東京的大河,像腐爛的油一樣的淤水令她驚愕不已。

     初枝無法想象,自己的母親阿島眺望這條河會喚醒遙遠的記憶。

     阿島心想,大概連禮子也不知道她自己是在這河岸上誕生的,因此才特地選擇該處作為跟禮子告别的場所。

     在面朝河的走廊上擺上坐墊坐下,初枝向有田請教對岸顯眼的建築物的名稱。

     時值暮春,無論水色還是水的氣息早已顯得暮氣沉沉,這一切對阿島而言倒也值得懷念。

     正春和禮子略遲一會才到。

     正春頭戴大學生方形帽,身穿新的大學生制服。

     “恭喜您!” 阿島最先這麼說。

     初枝頭也不擡,正春胸前的鈕扣卻在眼底閃閃發光。

     五個人好像話都堵在嗓子眼裡講不出來,因此,禮子便正面注視阿島,說: “曾經承諾過的事,您不會忘吧,說把初枝交給我的。

    ” “啊?” 阿島吃了一驚,她的目光正好與禮子相遇。

     “先發制人啦,”有田微笑着說,“實際上她說跟你見面心裡很難受,想悄悄地回去的。

    我也對她說那可不行,因此才下決心來跟你告别的。

    ” “而且,還想向您表示道歉……” 阿島再次低下頭。

     “的确,太對不起啦!” 初枝受母親的感染,也低下頭。

     “哎,需要道歉的是我們,真不敢當。

    ” 禮子皺起眉頭。

     正春慌忙說: “都是我不好。

    不過,由我道歉,這令人遺憾。

    我從心裡那麼喜歡初枝,竟然不行。

    ” 初枝情不自禁地欲搖頭否定,她擡起頭。

     可是,阿島依然雙手觸地,而且連身子也伏下去,看上去仿佛在痛哭流涕。

     “媽媽!”初枝實在看不下去便喊叫,“媽媽,别這樣!” 阿島猶如被人猛擊一掌,連忙正襟危坐。

     初枝的喊叫聲震驚了所有在座的人。

     “對,趕快停止道歉比賽。

    ” 禮子也斬釘截鐵地這樣說。

     “還有,告别的話也應該停止。

    ” 正春感到心裡也滿是想要傾訴的話。

     “說什麼告别,要是能那樣輕而易舉地做到的話,我對人生也就再沒有什麼可相信的東西了。

    ” 正春心想,自己講的這句話也包含阿島和禮子之間的母女關系。

     可是,無人把它明确地說出口,隻是心有靈犀一點通而已。

     “如果不能請你們允許我們告别的話,我和初枝隻有一死而已。

    我們想在遠方思念着你們,生活下去,是吧,初枝。

    ” 初枝也坦率地予以首肯。

     女傭已開始上菜。

     不知不覺地從河水中感覺到黃昏已悄然來臨。

     九 阿島留下初枝,自己獨自回長野去了。

     最終還是不得不服從禮子的話。

     正春顯得有點被禮子壓制。

    自從得知禮子是初枝的姐姐之後,對自己跟初枝的戀愛,他也懷着對禮子負疚的心情,後退了一步。

     正春心想,作為自己的妹妹,禮子一定會予以制止的。

     有田認為禮子的做法太魯莽,把初枝留在東京該怎麼辦呢? 可是,有田對把初枝放在自己家裡卻根本不在乎。

    他還可從旁進行觀察:那大概是禮子的性格有意思的地方。

     而且,禮子強硬地從阿島那裡搶奪初枝的口氣中,充滿着一種悲劇感。

     阿島的心也是被禮子的激情所打動的。

     “初枝是不是還想在小姐身邊呆一段時間?” 聽阿島這麼一說,初枝嚴肅地點了點頭。

     “那麼你就當是小姐的孩子好啦!” 阿島半開玩笑地說,“請多多關照!這孩子的命運自從她眼睛能看見之後,我就無法把握了……” 而且,還存在跟正春這麼一層關系,把初枝單獨留下,便猶如把她置于險境,但阿島相信初枝也會有精神準備的。

     從她與禮子的姊妹關系來看,既然已到如今的地步,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讓她倆走到底為好。

     像這樣重新振作,把出頭之日托付給命運,這也是阿島過去生活的一個側面。

     對姊妹的血緣關系,阿島作為非同尋常的母親,隻有懷着已經掙紮到終點的信念來感謝兩個女兒了。

    為此她離開了東京。

     一回到長野,阿島便馬上從被褥到梳妝台,把初枝的東西都郵寄了過去。

     不久,那初枝曾住過的山村的家的四周,也開滿了蘋果花。

     上野公園裡花落後長出嫩葉的櫻花樹景色已十分濃郁。

     今天開始下起來的雨,也已猛烈得如同初夏之雨,租住的簡易修建房漏雨了。

     雨水沿着牆壁滲漏到朝子房間的壁櫥裡,初枝慌忙把裡面的東西搬出來。

     她漫不經心地翻開一本落滿塵埃的婦女雜志的卷頭畫看着。

     “啊,是爸爸?”她突然喊道,“這是爸爸?” 那是一幅芝野作為政治家聲名顯赫時代的家庭照片。

     初枝還是第一次看見父親的照片。

     在那所醫院裡觸摸父親屍體時内心深處的冰冷感覺突然又蘇醒過來,初枝就那樣睜着大眼睛,渾身發抖。

     “這就是爸爸?” 兩手在死人胸部的被子上撫摸,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