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離的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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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倒是沒有,但如果有人在賬房裡搞點惡作劇,那麼全都會被人聽去的呀!” “哎呀,是嗎?那可糟了!” “不至于吧!這樣的旅館,不會……沒事的!” 阿島說,她想如果有人在帳房裡竊聽,這也是對她們的諷刺。

     将外面打來的電話接到房間時,如果賬房裡也拿起一個聽筒,雙方的對話就會全部洩露了。

    阿島作為一個受政治家庇護的女人,是具有這種竊聽經驗的。

     但是,阿島的弟弟是一個在長野附近的鄉村種植蘋果的人,他的妻子,對于這類事情做夢也未曾想到。

     經過阿島的提醒,她突然放低聲音,像說悄悄話似的告訴阿島:據說有人通過各種有關渠道,暗中調查了花月飯館的營業情況。

     “你說些什麼呀,那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我不就是為了公開全部秘密才到這裡來的嗎?” 阿島笑着企圖搪塞過去,但弟妹卻不無遺憾地說: “還在挑唆廚師呢!” “是嗎?” “問他能不能辭離花月,到那邊去……” “啊,為什麼?那是一個有些喜歡鋪張的廚師,對于旅館來說不大合适吧。

    ” “總而言之,你可要認真對待喲……對了,還有,東京來電話了,說請姐姐從你那兒直接挂電話……馬上就挂吧!” 一說東京,就知道是芝野。

     “好像有什麼急事似的。

    說姐姐如果能去,最好到東京去一下。

    ” “是誰打來的電話?” “是個女人的聲音,年輕的。

    ” “是嗎。

    那就這樣吧!你現在馬上給東京挂個電話,問問是不是十分緊急。

    對方如果說越快越好,你就告訴她,我明天早上就動身。

    這樣一來,我就不回去了,從這裡直接走。

    請你給初枝準備三套衣服,今天晚上讓女傭把皮箱送過來。

    隻是,請你再打一次電話告訴我東京的回複,明白嗎?初枝的長襯衣的領子什麼的,請你好好看一下,拜托了。

    ” 阿島不想讓初枝留在飯館裡,讓她寄居在這個弟妹家中。

     因此,穿着打扮和接待客人營生的母親很不相稱。

    今天出來穿的也是下擺略短的棉綢衣服。

    這身裝束是無法帶她去東京的。

     阿島總是焦急地等着閉店,每天晚上都要回到蘋果園的家裡。

    雙目失明的孩子更容易感到寂寞,盡管身體長大了,但仍然像個嬰兒似的撒嬌,結果很難離開母親。

    阿島到飯館裡去不是遲到,就是不去。

    即使人坐在賬房裡,心中也總是牽挂着初枝,将生意抛在腦後。

     花月飯館之所以不景氣,這也是原因之一。

     阿島急忙趕回浴室,初枝在霧氣中隻伸出頭來,好像害怕似的縮成一團。

     七 “是舅媽來的。

    她擔心初枝會不會從樓梯滾下去。

    我說,她咯吱咯吱地嚼着烤-鳥的頭,怪模怪樣的。

    舅媽覺得很有趣。

    ” 說着,阿島便下到浴池裡,邊替初枝擦着臉上的汗,邊說: “你瞧這臉紅的,像蘋果似的。

    ” 初枝對于媽媽故意到遠處去聽電話,一點不感到奇怪。

     “您沒看到有人嗎?剛才有人來開門,我哎呀大叫一聲,那人便逃走了。

    好像是來登山的學生,帶着一股岩石的氣味。

    山上下雪了嗎?” “嗯,高山上下了。

    ” “哎,媽媽!紅蘋果和紅葉,那個更美?” “怎麼說呢?” 阿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了。

     “人是最美的,顔色也漂亮吧?蘋果擦過之後,雖然也會變得很光滑,但是它卻不能像媽媽一樣,仿佛能吸住我的手似的。

    水果之類的東西無論怎樣去撫摸,它也不會使我這樣放心。

    ” 阿島不由得低下頭來望着自己的胸脯。

    它雖然還很光滑白皙,但由于脂肪的堆積已變形了。

     “快出去吧!讓我幫你洗洗,從哪兒也看不到這裡,隻有院子裡山茶花在開放,跟初枝一樣的花呀!” 阿島雖然這樣說,但初枝這樣赤裸着,同那孤寂的花毫無相似之處,盡管是自己的孩子,也不能不感到驚奇。

     初枝閉上眼睛,邊讓阿島給自己洗臉邊說: “院子的泉水裡有鯉魚吧!是紅鯉魚嗎?” “哎喲,你什麼都知道啊!” 阿島回頭看去。

     “是啊,其中也有紅鯉魚呀。

    ” “鯉魚在水裡,不知道是不是也能看見外面?” “水的外面麼,是啊,會是怎麼樣呢?” 阿島随着從初枝的胸脯向下洗去,心想如果是這樣,人真該算是最美的了,仿佛現在才發現似的,愛心使她的手都麻木了。

     天真無邪的心靈的眼睛,好像在整個身體上大睜着,閃耀着潤澤的光芒。

    所謂年輕,就是要使每一根手指都長得完美無缺的意志嗎? 阿島把初枝的腳後跟放在自己那柔軟豐腴的兩腿之間,一面為她洗着趾間,一面想,讓這樣一雙可愛的腳,去同衆人一樣走過人生之路,實在是太可惜了! 說起來,阿島曾走過了一條特殊的人生道路。

    那是要比一般人更為命途多舛的一生。

     由于初枝是盲人,命中注定她肯定要走過一種特殊的道路,等待着她的無疑是比母親更為暗淡的人生。

     然而,阿島要使初枝走上出人頭地的路。

    她認為初枝擁有這一價值。

     而另一方面,出于對殘疾女兒的憐憫,她又想,既然今日如此,幹脆把她殺死算了。

     然而,初枝見到了禮子姐姐,如果她們彼此都感受到一種奇妙的愛情,或許初枝已經向着新的幸福邁進了一步。

     如果是這樣,阿島覺得自己眼前的困境已經無所謂了,能夠以平靜的心情到賬房去商談關于自己的花月飯館的事了。

     八 這間叫梅屋的溫泉旅館的女老闆,早年在長野做藝妓時,曾在花月飯館受到特殊照顧,遇事阿島總是像親人般的關懷她,如同自己的妹妹一樣。

    梅屋所以能打出鐵道部和其他兩三個旅遊會以及産業工會的指定旅館的招牌,也都是阿島奔走的結果,而且還為她介紹去不少客人。

     不僅阿島對她有恩,而且兩人都具有比男人還有主見的性格,所以彼此可以做到無話不談。

    但是對這次這件事,梅屋的照代卻似乎不甚感興趣。

     “雖然這是您的一番好意……但我真想什麼時候能有那種高貴的身份,能參與您的計劃呢。

    姐姐可不是交遊不廣,隻能到我這兒來的人呀!” 阿島明知她在裝糊塗,卻故意坦率地說: “你瞧吧!從歲末到新年這一段生意旺季,銀行裡幹雜務的人硬是泡在賬房裡不走,要把飯館的營業額全部拿走,被人蔑視到這種地步,你想我這生意還能做嗎?真是豈有此理!同樣是營業額被拿走,如果交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