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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帽子放在左手裡,微微地向她鞠了一個躬,象個紳士似的。

    但是他一句話也不說,他手裡拿着帽子,站在那兒靜默了一會。

     "你在這兒有些日子了吧,是不是?"康妮問他道。

     "八個月了,太太……男爵夫人!"他鎮靜地改正了稱呼說。

     "你喜歡在這兒嗎?" 她望着他的眼睛,他帶着譏諷的,也許是魯莽的神氣,把眼睛閉了一半。

     "啊,是的,謝謝你,夫人!我是在這兒生長的……"他又輕輕地鞠了一個躬,然後回轉身去,把帽子帶上,走過去握着車子,他的聲調,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帶着沉重的拖連的音……也許這也是由于侮慢罷,因為他開頭說話時,并不帶一點兒土音的。

    他差不多可說是個紳士呢,無論如何,他是一個奇異的、靈敏的、孤獨的人,雖然孤獨,但他卻有自信心。

     克利福把機器開動了,那人小心地把車子移轉過來;使它面向着那漸次地向着幽間的榛林下去的山直線。

     "還有什麼事麼,克利福男爵?"他問道。

     "是的,你還是跟我們去好,萬一車子走不動了的話,這機器上山用實在是不夠力的。

    " 那人的眼睛,專心地探望着他的獵犬,獵犬望着他,微微地搖着尾巴,一種輕輕的微笑,嘲諷的或戲弄的但是和藹的微笑,顯現在那人的眼裡,一會兒便消失了,他的臉上也毫無表情了。

    他們下着山坡,車子走得有點快,那人扶着車背,使它安穩地前進,他的神氣,與其說是仆役,不如說是個自由的兵士。

    他有點什麼地方使康妮想起了唐米·督克斯。

     當他們來到擦樹叢林時,康妮突然跑到前頭去把窗門打開了。

    康妮扶着那扇開着的門,兩個男人經過時都向她望着,克利福帶着非常的神氣,另一個是帶着一種冷靜的驚異的樣子,想看看她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她看見他的藍色的平淡的眼睛裡,帶着一種苦痛的超脫的神情,但是這眼睛裡有着一種什麼熱力,但是他為什麼這樣的孤高,這樣的遠隔呢? 當他們通過園門後,克利福把車子停住了,那個人趕忙跑了回去,謙恭地把園門關好。

     "你為什麼那樣忙着開門呢?這事梅樂士會做的。

    "克利福問道,他的鎮靜泰然的聲音,表示着他是不高興的。

     "我想這樣你可以一直開進去,不必停着等。

    "康妮說。

     "那麼讓你在後面跑着趕上來麼?"克利福問道。

     "呵!我有時倒喜歡跑一跑呢?" 梅樂士回來重新扶着車子,好象什麼都沒有聽見的樣子,可是康妮卻覺得他留意着一切,當他在林園裡推着車子上那有點峻峭的山丘時,他嘴唇張着,呼吸有點急了起來。

    他并不怎樣強壯呵!雖然他是奇異地充滿着生氣,但是他是有點脆弱和幹涸的。

    她的婦人的本能感知這個。

     康妮跟在後邊,讓車子繼續前行,天色變成了灰暗了,霧環繞着的那塊小青天合攏了,好象蓋上了蓋子似的。

    這時天氣嚴冷起來,雪就要下了,一切都是灰色,全是灰色!世界好象是衰疲了。

     車子在那淺紅色的路盡頭等着,克利福轉頭來看康妮來了沒有。

     "不累嗎?"他問道。

     "啊,不!"她說。

     但是她實在是累了。

    一種奇異的疲乏的感覺,一種渴慕着什麼,不滿着什麼的感覺,充滿着她。

    克利福并沒有注意到:這種事情不是他所能知覺的。

    但是那個生疏的人卻覺曉着,康妮覺得在她的環境和她的生命裡,一切都衰敗了,她覺得她的不滿的心情,比那些小山還要古老。

     他們到了屋前,車子繞到後門去,那兒是沒有階沿的。

    好容易克利福從那小車裡把自己投到家裡用的輪椅裡。

    他的兩臂是又敏捷又有力的。

    然後康妮把他那沉重的兩條死了的腿搬了了過去。

     那守獵人,一邊等待着主人的辭退,一邊端詳地、無遺地注視着這一切,當他看見康妮把克利福的兩條死腿抱起來放到輪椅裡去時,他恐怖得臉色蒼白起來。

    他覺得驚駭了。

     "梅樂士,謝謝你的幫忙。

    "克利福漠然地說,說着把椅子向走廊裡滾去。

     "沒有别的事情了麼,先生?"那平淡、象在做夢的聲音說道。

     "沒有了,早安!" "早安。

    先生。

    " "早安!謝謝你把車子推上山來……我想你不覺得太重吧?"康妮望着門外的那個守獵的人說道。

    他的眼睛立刻和她的相遇了,好象夢中醒轉的樣子。

    他的心裡已有了她了- "呵,不,不重"他迅速地說。

    然後他的聲音又帶了那沉重的土腔:"夫人,早安!" 午餐的時候,康妮問道:"你的守獵人是誰?" "梅樂士!你已經見過他了。

    "克利福說。

     "是的,但是他是從哪兒來的?" "從虛無中來的。

    這是達娃斯哈人……一個煤礦工廠的兒子,我相信。

    " "他自己也曾做過礦工嗎?" "做過礦場的鐵匠,我相信,做過鐵匠的工頭。

    在大戰前……在他沒有去投這國以前,他曾在這兒當過兩年守獵人。

    我的父親很看得起他;所以當他回來要在礦場裡再當鐵匠的時候,我叫他到這兒再當守獵人,我實在很喜歡得到他……在這兒要找個好的守獵人,差不多是件不可能的事……那非要一個熟識附近居民的人不行的。

    " "他結了婚沒有?" "他曾結過婚。

    不過他的女人跟了幾個不同的男子……最後是跟了一個史德門的礦工走了。

    我相信她現在還在史德門罷。

    " "那麼他現在是孤身一個人了?" "多少是!他有個母親住在村裡……他還有一個孩子,我相信。

    " 克利福用他那無光彩的稍為突出的藍眼睛望着她,這眼睛裡顯現着某種暗昧的東西。

    在外表上看來,他好象是精明活潑的,但是在背面,他便同米德蘭一帶的氣氛似的,煙霧沉沉。

    這煙霧好象蔓延起來,所以當他用那奇特的樣子注視着康妮,一邊簡明地回答着她的問話時,她覺得克利福的心靈的背後,給煙霧和虛無充滿了。

    這使她害怕起來,這種神氣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