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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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冬妮!”阿爾諾德遜小姐說。

    “我怎麼會讨厭你呢?我倒要問問你,你是不是作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不知是出于什麼原因,或許隻是由于過度的快樂和沒話找話說吧,冬妮固執地認為,蓋爾達一向是讨厭她的,而她這方面呢……她的眼淚湧上眼眶……卻總是以愛情酬答對方的厭恨。

    然後她對她的哥哥說:“你做得非常好,湯姆,噢,老天,你這件事辦得太漂亮了!可惜父親沒趕上看見……真太讓人感到遺憾了,你知道!是的,這回可把很多事都補償過來了,連我不願意再提到他的名字的那個人的事情也包括在内……”這時候她忽然想到,把蓋爾達拖到一間空屋子裡,把自己和本迪可思·格侖利希的婚事的前前後後一絲不漏地講給蓋爾達聽。

    接着她談起了她們的學生時代,夜裡怎樣談天,談梅克倫堡的阿姆嘉德·封·席令和慕尼黑的伊娃·尤威爾斯……對于西威爾特·蒂布修斯和克拉拉訂婚的事她差不多絲毫也不理會;但兩位對這一點毫不在意。

    他倆常常是手拉手靜靜地坐着,低聲嚴肅地談論光明的未來。

     由于老參議的喪期還沒過,所以他們隻是在家中舉行了訂婚儀式。

    雖然如此,蓋爾達·阿爾諾德遜的名字還是立刻在城裡哄傳開。

    一點不錯,蓋爾達這個人成為街談巷議的材料,不管是在交易所也好,俱樂部也好,戲院也好,或是交際場合也好……“沒得挑”,一些纨衤誇子弟都啧啧稱贊說,因為這是流傳的一句最時興的漢堡話,凡是談到精選的上等東西,無論是豪華的住宅,是雪茄煙,是宴席,還是一家有支付能力的公司時,都是“沒得挑”。

    浮華子弟雖是這樣說,但是在一些規矩老實的市民中間,也有許多人不以為然地搖頭……“古怪……”他們品評說,“這種打扮,這種姿态,這樣的頭發,這種相貌……叫人覺得古裡古怪的。

    ”商人索潤遜這樣說:“她身上帶着一種說不出來叫什麼的勁頭……,”說着他一扭頭,眉頭一皺,就像他在和别人合作一筆有十足漏洞的生意時那樣。

    然而布登勃洛克參議本人也是這樣子。

    托馬斯·布登勃洛克自己便有些驕矜……有些……與衆不同:布登勃洛克家族的人都是那樣。

    大家都知道,特别是布匹商人本狄恩知道得最清楚,不但他的全部最時興的上等衣料……他的衣服多得數不過來,大衣、外衣、帽子、褲子、背心、領帶……就連他的内衣也都是在漢堡特訂的。

    大家還都了解,他每天都換襯衫,有時一天換兩次,他的手帕和拿破侖三世式的上須都灑着香水。

    并不是為了炫耀自己,也不是因為自己身為公司代表……“約翰·布登勃洛克”公司是不需要這些東西的……而隻是為了他個人傾心于優雅貴族的習尚……或者你願意叫它什麼都可以!再譬如他常常在最不需要賣弄文墨的地方,在談生意或讨論市政的時候,在自己的講話裡引證海涅或者别的詩人的幾句話……這個女人和他是同一類型的人……一點不錯,就是在布登勃洛克參議本人身上也有一些“說不出來叫什麼的勁頭”……自然當别人說這一些的時候,都是以一種崇敬的語氣說的,因為首先這個家庭便是一個非常值得尊敬的家庭,公司業務穩中有升,經理又是一個既能幹又可親的人物,他對這個城市很有感情,以後一定還會替本城作不少好事……這次又精明地配了這麼一門好婚姻,十萬泰勒的陪嫁,一件令人說起來就贊歎不已的事……但同時……在女人裡面也很有些人認為蓋爾達·阿爾諾德遜無非是“裝腔作勢”;我們這裡應該指出“裝腔作勢”的确是一個非常厲害的判決呢。

     高什先生是第一個在街上看到托馬斯·布登勃洛克的未婚妻便傾慕得神魂颠倒的人。

    “啊!” 他在俱樂部或者“船員之家”裡高聲贊歎說,手裡高擎着酒杯,由于做着滑稽相而扭着臉龐……“諸位,多麼迷人魂魄的女人!赫拉和阿佛洛狄忒,布倫希德和梅露新娜,集四人之美貌于一身……啊,生活真是奇妙啊!”這是他一慣的結束談話的方式。

    “船員之家”的屋子裡天花闆上懸着帆船模型和魚類标本,地上擺着沉重的雕花闆凳,在闆凳上坐着啜酒的市民們無人能體會得到,蓋爾達·阿爾諾德遜的出現在經紀人高什的安分知命的、除了獵奇便别無所好的生活裡是一件多麼重大的事。

     大家早已決定,這次訂婚不準備大事鋪張,但是正因為如此,孟街的小型聚會卻反而使人得以相對從容地彼此暢談。

    西威爾特·蒂布修斯拉着克拉拉的手,給大家講他的父母,他的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