灑雪堂巧結良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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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低頭着繡鞋,其雙彎甚是纖小。

    魏郎閃身戶外窺視,卻被小丫鬟福福看見,急急報與小姐。

    小姐大怒,要對夫人說知。

    魏郎惶恐道:“适才到夫人處問安,迷路至此,兄妹之情,何忍便大怒耶?”小姐道:“男子無故不入中堂,怎生好直造内室?倘被他人窺見,成何體面!自今以後,切勿如此!”魏郎連連謝過不已。

    小姐笑道:“警戒哥哥下次耳,何勞深謝。

    ”魏郎方知雲華之狡猾也。

     夫人一日遣春鴻捧茶與魏郎飲,魏郎又乘機得與春鴻再續前好,便求告春鴻道:“你怎生做個方便則個?”春鴻道:“你與小姐原有指腹為婚之約,況且郎才女貌,自然相得。

    我有白绫汗巾一條在此,哥哥,你寫一首情詞在上,看小姐怎生發付,便見分曉。

    ”魏郎道:“言之有理。

    ”即忙提起筆來做首詩道: 鲛绡元自出龍宮,長在佳人玉手中。

     留待洞房花燭夜,海棠枝上試新紅。

     詩題畢,付與春鴻。

    春鴻前走,魏郎随後,走至柏泛堂,小姐正在那裡倚檻玩庭前新柳,因誦辛稼軒詞道:“莫去倚危欄,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

    ”魏郎遽前撫其背道:“我更斷腸也。

    ”小姐道:“狂生又來耶?”魏郎道:“不得不如此耳。

    ”小姐命春鴻去取茶,春鴻故意将汗巾墜于地下。

    小姐拾起看了,怒道:“何無忌憚如此?”魏郎道:“我與你原自不同,指腹為婚,神明共鑒。

    不期夫人以‘兄妹’相稱,竟有背盟之意,全賴你無棄我之心,方可諧百年之眷。

    今你又漠然如土木相似,絕無哀憐之意,我來此兩月,終日相對,真眼飽肚中饑也。

    若再如此數月,我決然一命休矣。

    你何忍心如此!”小姐聞言歎息道:“哥哥之言差矣,我豈土木之人,指腹為婚,此是何等樣盟誓!今母親并不提起‘婚姻’二字,反以‘兄妹’相稱,定因兄是異鄉之人,不肯将奴家嫁與哥哥。

    奴家自見哥哥以來,忘食忘寝,好生牽腸割肚,比兄之情更倍。

    但以異日得諧秦晉,終身為箕帚之妾,偕老百年,乃妾之願。

    若草草苟合,妾心決不願也。

    ”魏郎道:“說得好自在話兒,若必待六禮告成,則我将為冢中之人矣。

    ”小姐聞之,心在狐疑之間,忽夫人見召,魏郎慌張而出。

     次日,小姐着春鴻将一紙付與魏郎,魏郎拆開來看了,内一詩道: 春光九十恐無多,如此良宵莫浪過。

     寄與風流攀桂客,直教今夕見姮娥。

     ‘郎見了,歡喜不勝,舉手向天作謝。

    磨槍備劍,預作準備,巴不得登時日落西山,頃刻撞鐘發擂。

    争奈何先生處一個不湊趣的朋友金在熔走來探望,強拉魏郎到湖上妓家秀梅處飲酒。

    魏郎假推有疾,那金在熔不顧死活,一把拖出,魏郎隻得随了他去。

    到了秀梅之處,秀梅見魏郎風姿典雅,大杯奉着魏郎。

    魏郎一心牽挂着小姐,隻是不飲,怎當得秀梅捉住亂灌,一連灌了數杯,魏郎大醉如泥,出得秀梅之門,一步一跌而回。

    走入東廂房門,便一交睡倒在石欄杆地上。

    那時月明,小姐乘夫人睡熟,悄悄走出閨門來赴約,不意魏郎酣寝,酒氣逼人,呼之不醒,乃怅然入室,取筆書絕句一首于幾上道: 暮雨朝雲少定蹤,空勞神女下巫峰。

     襄王自是無情者,醉卧月明花影中。

     題畢而進。

    天明酒醒,魏郎見幾上這首詩,懊恨無及。

    自恨為妓秀梅所誤,赓韻和一首道: 飄飄浪迹與萍蹤,誤入蓬萊第幾峰。

     凡骨未仙塵俗在,罡風吹落醉鄉中。

     ‘郎懊恨之極,再無便可乘。

    适值平章忌辰,夫人往西鄰姚恭恕長者家附薦佛事,以邀冥福,做三晝夜功德。

    夫人出門,吩咐小姐料理家事,鎖閉門戶。

    說罷,出門而去。

     說話的,你道這夫人好生疏虞,怎生放着兩個孤男寡女在家,可不是自開他一個婚媾的門戶了!隻因這小姐少年老成,一毫不苟言、不苟笑,閨門嚴肅,整整有條,中門之外,未嘗移步,因此并不疑心到這件事上,然畢竟是疏虞之處。

    夫人方才出門,那魏郎就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一刻也蹲坐不牢,乘機闖入繡房,要做**之事。

    小姐恐為丫鬟等所知,不成體面,斷然不肯道:“百年之事在此一旦,豈得草草?妾晚間當明燭啟門,焚香以俟。

    ”魏郎應允。

    至暮,小姐吩咐衆仆道:“夫人不在,汝等各宜小心火燭早睡,男人不許擅入中堂,女人不許出外。

    ”衆人莫不拱聽。

    又調開朱櫻、春鴻另睡一處。

    朱櫻、春鴻,也知小姐之意,各人走開,讓他方便。

    魏郎更餘天氣蹑步而進,從柏泛堂後轉過橫樓,有兩條路,不知何路可達。

    正在遲疑之間,忽然異香一陣撲鼻而來,魏郎尋香而往,但見綠窗半啟,绛燭高燒,香氣氤氲之中,立着那位仙子,上服紫羅衫,下着翠文裙,自拈沉香放于金雀尾爐中。

    聞得魏郎步履聲,出戶而迎,延入室内,室内怎麼光景: 室中安黑漆羅钿屏風牀,紅羅圈金雜彩繡帳。

    牀左有一剔紅矮幾,幾上盛繡鞋二雙,彎彎 如蓮瓣,仍以錦帕覆其上;右有銅絲梅花籠,懸收香鳥一隻。

    東壁上挂二喬并肩圖,西壁挂美 人梳頭歌。

    壁上犀皮韋相對,一放筆硯文房具,一放妝奁梳掠具。

    小花瓶插海棠一枝,花箋數 幅,玉鎮紙一枚。

    對房則藕絲吊窗,下作船軒,軒外缭以彩牆。

    牆内疊石為台,上種牡丹數本。

     桂花異草,叢錯相間。

    距台二尺許,磚甃一方池,池中金魚數十尾,護階草籠罩其上。

     說不盡那室中精緻。

    魏郎那有閑心觀玩,便推小姐入于彩帳之内,笑解羅衣,态有餘妍,半推半就,花心才折,桃浪已翻,嬌聲宛轉,甚覺不堪。

    事畢,以白绫帕拂拭道:“真可為‘海棠枝上試新紅’也。

    ”小姐道:“賤妾陋軀,今日為兄所破,甚覺慚愧。

    因原有指腹為婚之約,願以今日之事,始終如一,偕老百年,毋使妾異日為章台之柳,則萬幸矣。

    倘不如願,當墜樓赴水以死,斷不違背盟言也。

    ”魏郎道:“今日之事,死生以之,不必過慮。

    ”遂于枕上口占《糖多令》一阕以贈道: 深院鎖幽芳,三星照洞房。

    蓦然間、得效鸾凰。

    燭下訴情猶未了,開繡帳,解衣裳。

    新柳 〈舒黃,枝柔那耐霜?耳畔低聲頻付囑,偕老事,好商量。

     小姐亦依韻酬一阕道: 少小惜紅芳,文君在繡房。

    幸相如賦就《求凰》。

    此夕偶諧**事,桃浪起,濕衣裳。

    從 此退蜂黃,芙蓉愁見霜。

    海誓山盟休忘卻,兩下裡,細思量。

     從此往來頻數,無夕不歡。

    隻有朱櫻未曾到手,魏郎恐怕他漏洩了這段春光,也把他摸上了。

    從此三人同心,隻瞞得老夫人。

    況且老夫人老眼昏花,十分照料不着,更兼日在佛閣之内誦經念佛,落得這一雙兩好,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