灑雪堂巧結良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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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色,隻得勉強假作歡笑。

    夫人又命小姐再三勸酒,魏鵬終以“兄妹”二字飲酒不下。

    小姐見魏郎不飲,便對夫人道:“魏家哥哥想是不飲小杯,當以大杯奉敬何如?”魏郎道:“小杯尚且不能飲,何況大杯?”小姐道:“如不飲小杯,便以大杯敬也。

    ”魏郎見小姐奉勸,隻得一飲而盡。

    夫人笑對邊孺人道:“郎君既在你家,怎生不早來說?該罰一杯。

    ”邊孺人笑而飲之。

    飲罷,魏郎告退。

    夫人道:“魏郎不必到邊孺人處去,隻在寒舍安下便是。

    ”魏郎假稱不敢。

    夫人道:“豈有通家骨肉之情,不在寒舍安下之理?”一壁廂叫家仆脫歡、小蒼頭宜童引魏郎到于前堂外東廂房止宿,一壁廂叫人到邊孺人家取行李。

    魏郎到于東廂房内,但見屏帏牀褥、書幾浴盆、筆硯琴棋,無一不備。

    魏郎雖以“兄妹”二字不樂,但遇此傾城之色,眉梢眼底,大有滋味,況且又住在此,盡可親而近之,後來必有好處。

    因賦《風入松》一詞,醉書于粉壁之上: 碧城十二瞰湖邊,山水更清妍。

    此邦自古繁華地,風光好,終日歌弦。

    蘇小宅邊桃李,坡 公堤上人煙。

    绮窗羅幕鎖蟬娟,咫尺遠如天。

    紅娘不寄張生信,西廂事,隻恐虛傳。

    怎及青銅 明鏡,鑄來便得團圓。

     不說魏郎思想賈雲華,且說賈雲華進到内室,好生牽挂魏郎,便叫丫鬟朱櫻道:“你去看魏家哥哥可曾睡否?”朱櫻出來看了,回複道:“魏家哥哥題首詩在壁上,我隔窗看不出,明日起早,待他不曾出房,将詩抄來與小姐看看是何等樣詩句。

    ”看官,你道朱櫻怎生曉得,原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朱櫻日日伏侍小姐,繡牀之暇,讀書識字,此竅頗通。

    次日果然起早,将此詞抄與小姐看。

    小姐看了暗笑,便取了雙鸾霞箋一幅,磨得墨濃,蘸得筆飽,也和一首付與朱櫻。

    朱櫻将來送與魏郎道:“小姐緻意哥哥,有書奉達。

    ”魏郎拆開來一看,也是一首 《風入松》詞,道: 玉人家在漢江邊,才貌及春妍。

    天教吩咐風流态,好才調,會管能弦。

    文采胸中星鬥,詞 華筆底雲煙。

    藍田新鋸璧娟娟,日暖絢晴天。

    廣寒宮阙應須到,《霓裳曲》一笑親傳。

    好向嫦 娥借問,冰輪怎不教圓? ‘郎看了,笑得眼睛沒縫,方知邊孺人之稱贊一字非虛,見他賦情深厚,不忍釋手,遂珍藏于書笈之中,再三作謝,朱櫻自去。

    朱櫻方才轉身,夫人着宜童來請到中堂道:“郎君奉尊堂之命,遠來遊學,不可蹉跎時日。

    此處有個何先生,大有學問之人,門下學生相從者甚多。

    郎君如從他讀書,大有進益。

    贽見之禮,吾已備辦在此矣。

    ”魏郎雖然口裡應允,他心中全念着賈雲華,将“功名”二字竟抛在東洋大海裡去了,還有什麼“詩雲子曰、之乎者也”!見夫人強逼他去從先生,這也是不湊趣之事,竟像小孩子上學堂的一般,心裡有不欲之意。

    沒奈何,隻得承命而去,然也不過應名故事而已,那真心倒全副都在賈雲華身上。

    但念夫人意思雖甚殷懃,供給雖甚整齊,争奈再不提起姻事,“妹妹哥 哥”畢竟不妥,不知日後還可有婚姻之期否。

    遂走到吳山上伍相國祠中,虔誠祈一夢兆,得神報雲: 灑雪堂中人再世,月中方得見姮娥。

     ‘郎醒來,再三推詳不得,隻得将來放過一邊。

    一日,偶與朋友出遊西湖,賈雲華因魏郎不在,同朱櫻悄悄走到書房之内,細細看魏郎窗上所題之詞,甚是啧啧稱贊。

    一時高興,也題絕句二首于卧屏之上: 淨幾明窗絕點塵,聖賢長日與相親。

     房潇灑無餘物,惟有牙簽伴玉人。

     又一絕句道: 花柳芳菲二月時,名園剩有牡丹枝。

     風流杜牧還知否,莫恨尋春去較遲。

     話說魏郎抵暮歸來,見了此詩,深自懊悔不得相見,随筆和二首題于花箋之上,道: 冰肌玉骨出風塵,隔水盈盈不可親。

     留下數聯珠與玉,憑将吩咐有情人。

     又一絕句道: 小桃才到試花時,不放深紅便滿枝。

     隻為易開還易謝,東君有意故教遲。

     ‘郎寫完此詩,無便寄去。

    恰好春鴻攜一壺茶來道:“夫人聞西湖歸來,恐為酒困,特烹新龍井茶在此解渴。

    ”魏郎見春鴻甚是體态輕盈,乘着一時酒興,便一把摟抱過來道:“小姐既認我為哥哥,你認我為夫何如?”春鴻變色不肯,道:“夫人嚴肅,又恐小姐知道嗔怪。

    ”魏郎道:“小姐固無妨也。

    ”春鴻再三掙扯不脫,也是及時之年,假意推辭,見魏郎上緊,也便逆來順受了。

    正是: 偶然倉卒相親,也當春風一度。

     ‘郎事完,再三撫息道:“吾有一詩奉小姐,可為我持去。

    ”春鴻比前更覺親熱,連聲應允,實時持去,付與小姐看了,納入袖中,吩咐春鴻切勿漏洩。

    方才說罷,夫人着朱櫻來請道:“莫家哥哥到。

    ”賈雲華走出相見,是外兄莫有壬來探望。

    夫人設宴相待,魏郎同宴。

    夫人因久别有壬,且悲且喜,姑侄勸酬,不覺至醉,筵畢各散。

    夫人早睡,獨小姐率領丫鬟收拾器皿、鎖閉門戶。

    朱櫻持燭伴小姐出來照料,見魏郎獨立,驚道:“哥哥怎生還不去睡?”魏郎道:“口渴求茶。

    ”小姐命朱櫻去取茶,魏郎見朱櫻去了,便道:“我有一言相告,母親為我婚姻,艱難水陸,千裡遠來,今夫人并無一語說及婚姻之事,但稱為‘兄妹’,怎生是好?”賈雲華默然不言。

    适朱櫻捧茶而至,賈雲華親遞與魏郎。

    魏郎謝道:“何煩親遞?”賈雲華道:“愛兄敬兄,禮宜如此。

    ”魏郎漸漸挨身過來,賈雲華退立數步道:“今夕夜深,哥哥且返室,來宵有話再說。

    ”遂道了萬福而退。

    次日,夫人中酒不能起,晚間小姐果然私走出來,到于東廂房,見魏郎道了萬福,閑話片時,見壁上琴道:“哥哥精于此耶?”魏郎道:“十四五時即究心于此。

    聞小姐此藝最精,小生先鼓一曲,抛磚引玉何如?”就除下壁上這張天風環佩琴來,鼓《關雎》一曲以動其心。

    小姐道:“吟猱綽注,一一皆精,但取聲太巧,下指略輕耳。

    ”魏郎甚服其言,便請小姐試鼓一曲。

    雲華鼓《雉朝飛》一曲以答。

    魏郎道:“指法極妙,但此曲未免有淫豔之聲。

    ”雲華道:“無妻之人,其詞哀苦,何淫豔之有?”魏郎道:“若非牧犢子之妻,安能造此妙乎?”雲華無言,但微笑而已。

    此夕言談稍洽,甚有情趣。

    忽夫人睡醒,呼小姐要人參湯。

    小姐急去,魏郎茫然自失,枕上賦 《如夢令》詞一曲道: 明月好風良夜,夢楚王台下。

    雲散雨收難成,佳會又為虛話。

    誤也,誤也,青着眼兒幹罷。

     次日魏郎起早,進問夫人安否,出來早到清凝閣少坐,内室無人。

    那時雲華正坐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