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海和命運随着同樣的微風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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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鞠了一躬,然後仰起頭,擺出另外一副莊嚴的架子,望着格溫普蘭的臉說: “謹向大人緻敬。

    卑職撒來州州長費力浦-但澤爾-巴生騎士在接到女王陛下直接的特殊命令和英國大法官大人的恃許之後,即于州政府的職員兼書記官沃布裡-多克米尼克紳士及法定官員的協助下,在這項任務的職權範圍内,根據海軍部轉來的文件,進行了審問,并記錄在案。

    在審查了證物和簽名,看過、聽過各項聲明之後,即行對質。

    凡有關證明和調查的各項法律手續都-一進行完畢,現在已經作出了公正的、正确的結論。

    為了使權利歸于應該享受的人,茲特正式宣布大人是克朗查理和洪可斐爾男爵,西西裡科爾龍侯爵,英國上議員費爾曼-克朗查理爵士。

    願上帝保佑您。

    ” 他說完鞠了一躬。

     除了劊子手以外,所有在場的人:法學家,醫生,承法吏,鐵棒官,都在格溫普蘭面前鞠躬,他們的敬禮比州長的還要地道,簡直一躬到地。

     “哎呀!”格溫普蘭叫起來了,“趕快喊醒我!” 他站起來,面色鐵青。

     “我來把您喊醒,”一個我們還沒有聽見過的聲音說。

     從一根石柱後面走出一個人。

    自從那塊大鐵闆替這支警察人員讓開通路以後,沒有另外的人走進地窖,顯然,這人是在格溫普蘭來到以前就待在這個黑影裡的,這大概是個專門在黑暗裡觀察的人,他站在那兒想必有一定的職權和使命。

    這是一個臃腫的胖子,戴着宮廷假發,穿一件旅行披風,态度恭謹,說得恰當一點,他已經不年輕了。

     他行了一個禮,又恭敬,又利落,隻有在貴人手下當家院的紳士才有這種豐采,一點沒有官吏的那股别扭勁兒。

     “是的,”他說,“我來把您叫醒。

    您已經睡了二十五年了。

    您一直在做夢,現在該醒過來了。

    您以為您是格溫普蘭,其實您姓克朗查理。

    您以為您是平頭百姓,其實您是貴族。

    您以為您是最下層的人,其實您是最高貴的。

    您以為您是個賣野藥的,其實您是個上議員。

    您以為您是個窮人,其實您是大富大貴之人。

    您以為您是微賤的,其實您是偉大的。

    醒過來吧,我的爵爺!” 格溫普蘭用很低的聲音,一種透露出一定的恐怖成分的聲音,喃喃地說: “這一切都是什麼意思呢?” “意思是說,我的爵爺,”胖子回答,“我叫巴基爾費德羅,我是海軍部的官吏,這個漂浮物,阿爾卡諾納的這個葫蘆,是在海邊上找到的,它被人拿到我這兒,由我親手啟封,這是我的職位的責任和特權,我在海岸漂流物品科辦公室,當着兩個發誓保守秘密的人的面前打開它,這兩個人是下議員,一個是巴斯城選區的威廉-布拉斯威斯,另一個是掃桑波敦選區的湯麥斯-喬維斯,這兩個證人記載并且證實葫蘆的内容,在啟封記錄上簽名以後,就交給我了,我報告了女王陛下,然後接到女王的命令,所有必要的法律手續,都在這種微妙的材料所要求的慎重之下完成了,最後的對質手續剛才也做過了。

    意思是說,您有一百萬的年金,意思是說您是大不列颠聯合王國的爵士,國家的立法者和法官,最高的法官,最高的立法者,穿貂皮滾邊的深紅色的衣服,跟皇族平起平坐,地位跟君王一樣,頭上戴的是元老冠,還要跟國王的女兒——一位公爵小姐——成婚。

    ” 這個突然的變化好像沉雷壓頂,格溫普蘭昏過去了。

     第二章漂流物沒有迷路 整個的故事都是一個在海邊上拾到一個葫蘆的大兵引起來的。

     我們現在把這件事說明一下。

     每一個事實都是齒輪的一個牙齒。

     有一天退潮的時候,伽爾肖堡壘兵營裡四個炮兵中間的一個,在沙灘上拾到一個被海潮沖上來的柳條葫蘆。

    這個已經黴爛的葫蘆是用一隻塗了柏油的塞子封住的。

    這個炮兵把這個漂流物交給了堡壘的上校,上校把它轉交給英國海軍上将。

    交給海軍上将就等于交給海軍部;而對漂流物來說,海軍部就是巴基爾費德羅。

    巴基爾費德羅打開葫蘆的封口,把它交給女王。

    女王馬上閱讀了這個文件。

    于是她召見兩位很有地位的顧問,商量了一下,一個是大法官,他在法律上是“英國君王的良心的守護人”,另一個是世襲宮廷典禮司長,他是“紋章和貴族後裔的法官”。

    英國上議員、天主教徒、諾爾福克公爵湯-霍華,派他的紋章局局長貝東伯爵亨利-霍華聲明,他完全同意大法官的意見。

    當時的大法官是威廉-古柏。

    千萬不要把這位内閣首相跟與他同時的另外一個同名的人混淆在一起,這個同名人是一位解剖學家,比德盧的诠注家,他差不多在厄田-阿柏夷在法國發表《骨骼史》的同時,公布了《肌肉論》;一位外科學家跟一位爵士是迥不相同的。

    威廉-古柏爵士是在龍克維爾子爵塔爾堡-耶爾維頓的案件上出名的,因為他判決:“從憲法上說,一位上議員的複位比一位國王重得王位還要重要。

    ”在伽爾肖拾到的那個葫蘆引起了他極大的注意。

    發表這個格言式判決的人自然喜歡它能夠實行。

    現在是一位上議員複位的機會。

    格溫普蘭在大街上有一面招牌,很容易找到。

    阿爾卡諾納也是如此。

    囚禁犯人的監獄雖然讓他們在裡面發黴,可是卻能夠保藏他們,如果囚禁也能叫保藏的話。

    交給巴士底監獄的囚犯,難得有人去打擾他們。

    監獄是不輕易掉換的,正像人不輕易掉換棺材一樣。

    阿爾卡諾納還關在恰泰姆方塔裡。

    隻要一伸手就能找到他。

    于是他們把他從恰泰姆解到倫敦來。

    同時派人到瑞士去調查。

    每一個事實經過查對,都是确實的。

    他們從維浮和洛桑的檔案裡把流放中的林諾爵士的結婚、孩子的出生以及孩子的父母的死亡證件調來,為了“以備不虞之需”,每一個證件都是兩份,自然兩份都是經過官方證明的。

    所有這一切都是在極端秘密的情況下,用當時所說的“皇家速度”完成的。

    依照培根①的建議并且付諸實行的、由布拉克斯通寫成的法律草案的說法是“鼹鼠窩的秘密行動”,這項法案上規定,凡是有關大法官官署、國家以及叫做“上議院事務”的公事,必須用這個辦法進行。

     ①培根(1561-1626),英國哲學家。

     “國王的命令”和傑弗理的簽名也證實了。

    對于從病理學上研究過這類叫做“逸興”的怪癖的人來說,這份“國王的命令”也就不足為奇了。

    詹姆士二世似乎應該把這種事情隐瞞起來,可是他為什麼會留下這張筆據,使他的行為受到牽連呢?厚顔無恥。

    傲慢,對什麼都滿不在乎。

    嘿!您以為隻有妓女才不知羞恥嗎?國家的利益也跟妓女一樣。

    Etsccupitantevideri①。

    自己犯了罪,而且還引以為榮,這就是全部的曆史。

    國王跟苦役犯一樣,文身黥首。

    有的人得到了逃脫警察和曆史的毒手的好處,卻心裡不痛快,因為别人不知道是他幹的。

    請你們看看我胳膊上這個花紋:一個愛神廟和一顆被箭刺透的燃燒着的心,我是拉色乃爾。

    “國王的命令”。

    我是詹姆士二世。

    有的人幹了一件壞事,當場留下一個标記。

    老臉皮厚地留下自己的姓名,使人忘不了他的惡迹,這是為非作歹的人目中無人的狂妄。

    克利斯丁抓住摩納代斯基②,逼着他忏悔,然後派人把他殺掉,她聲明說:“我是住在法國國王那兒的瑞典王後。

    ”世上有一種掩飾自己的暴君,如梯伯爾③,還有一種自誇己能的暴君,如腓力普二世。

    前者比蠍子還毒,後者比豹子還殘忍。

    詹姆士二世是第二類的變種。

    大家都知道,他的面色安詳,愉快,這一點跟腓力普不同。

    胖力普總是繃着臉,詹姆士總是很高興。

    兩人同樣殘酷。

    詹姆士二世是個笑面虎。

    他跟腓力普二世一樣,幹了壞事,還能心安理得。

    他是個受上天保佑的妖怪。

    所以他用不着遮遮掩掩,他做的害人事都是從神權來的。

    他也樂意在自己身後留一批西芒伽斯④檔案,把他幹的傷天害理的事-一編号,注明日期,分門别類,加上标簽,整理得井井有條,每一類都有一個特别的格子,跟藥劑師實驗室裡的毒藥一樣。

    在自己的罪行上簽名畫押,也正是皇家作風。

     ①拉丁文:人家還沒有看見她,她就在那兒飛媚眼了。

     ②十七世紀瑞典女王克利斯丁的寵臣。

     ③羅馬暴君。

     ④西班牙小城名,那兒有一批古代留下來的檔案,很有名。

     犯下的每一樁罪惡好比一張期票,不知道哪一位大人物是付款人。

    現在這張加蓋不吉利的“國王的命令”背書的期票到期了。

     女王安妮在保守秘密方面,特别沒有女人味兒,關于這件大事,她請求大法官供給她一份叫做“禦耳邊的報告”的秘密報告。

    這一類的報告在君主專制時代特别盛行。

    在維也納有“禦耳顧問”,這是宮廷裡的一位重要人物。

    這是查理曼王朝遺留下來的官職,在古《巴勒登憲章》裡叫做auricularius①,負責替皇帝做密探。

     ①拉丁文:在耳邊說話的人。

     女王很信任英國的大法官古柏男爵威廉,因為他跟她一樣近視,甚至比她還要厲害,他曾寫過一篇回憶錄,開頭是這樣的:“所羅門手下有兩隻鳥,一隻是叫做‘戶特布特’的田凫,能夠說萬國方言,另外一隻是叫做‘西姆爾康伽’的鷹,它那兩隻翅膀的影子能夠遮住兩萬人的遊行隊伍。

    天意也是這樣,不過形式不同罷了。

    ”雲雲。

    大法官證實了這是一個被拐走,造成殘廢,現在被人找到的一個封爵的繼承人。

    他沒有怪詹姆士二世,不論怎麼說,詹姆士總是女王的父親。

    他甚至還找到替他辯護的理由。

    第一,在君主政體的國家裡流行着兩個古老的格言:Esenioratueripimus.Inroturagiocadat①.第二,國王有把子民弄成殘廢的權利。

    張伯倫曾經證實這一點②。

    “Corporaetbonanostrorumsubjectorumnostrasunt③,”詹姆士一世說,這是一位博聞強記的國王。

    為了王國的利益,他曾經挖掉幾個皇族公爵的眼珠。

    某幾個離王位太近的親王被放在兩隻褥子中間巧妙地悶死,說是中風而死。

    所以說把一個人弄成殘廢比悶死好多了。

    突尼斯的國王把自己父親姆萊一阿桑的眼珠挖出來,皇帝也沒有因此不接待他的使臣。

    所以說,國王可以跟廢除一個官職一樣,廢除一個人的肢體,等等,這是合法的,雲雲。

    不過一個合法的行為并不排斥另外的一個:“如果一個被扔在水裡的人口到水面上來,沒有喪命的話,這是上天改變國王的行為。

    如果繼承人又回來了,那就把他的冠冕還給他得了。

    諾宋伯國王阿拉爵士就是這樣登上王位的,他以前也幹過跑江湖的行當。

    對格溫普蘭也應該這樣做,他也是一個國王,意思是說他也是一個爵士。

    在不可抗力下,不得不從事一項下賤的職業,不會使紋章黯然無光;證據是:阿布多羅甯國王當過園丁,聖若瑟當過木匠,神仙阿波羅當過牧羊人。

    ”總之,這位博學的大法官的結論是:應該把原來的财産和爵位還給這位假名叫格溫普蘭的費爾曼-克朗查理爵士,不過有一個條件:“必須和惡棍阿爾卡諾納對質,并且被他認出來。

    ”這樣一來,這位大法官,憲法上的“君王的良心守護人”,把女王的良心給安撫下來了。

     ①拉丁文:貴族抛棄了我。

    我要建立一個沒有貴族的社會。

     ②見張伯倫全集,第二部第四章第七六頁——原住 ③拉丁文:國内臣民的生命及其四肢悉屬國王。

     大法官在附記裡說,如果阿爾卡諾納拒絕口答,應該使他受到“嚴酷無情之刑”,要達到《阿代爾斯坦王憲章》所要求的“死亡般冷冰冰的審判”的程度,在第四天對質;不過有點麻煩的是,如果受刑人在第二天或者第三天一命嗚呼,就不能對質了;可是應該根據法律辦事。

    法律的弊病也是法律的一部分呀。

     不過話又說回來,大法官認為阿爾卡諾納一定會認出格溫普蘭來的。

     安妮對格溫普蘭的畸形作過一番适當的了解,她因為不願意讓她繼承克朗查理家财産的妹妹受到損失,幸災樂禍地決定約瑟安娜公爵小姐嫁給新爵士,也就是說,嫁給格溫普蘭。

     從另外一方面來說,費爾曼-克朗查理爵士的複位也是很簡單的事,因為他是合法的繼承人,而且是直系血親。

    關于旁系親屬要求繼承有問題的或者inabeyance①的爵位,必須征求上議院的意見。

    遠的且不去說它,一七八二年湯麥斯-斯特蔔來頓要求繼承保蒙子爵,一八○三年可敬的坦威爾-布裡治要求繼承錢多斯子爵,一八一三年陸軍中将科理斯要求繼承潘白裡伯爵,等等,都經過這道手續。

    不過這兒完全不同。

    沒有任何糾紛;顯而易見是合法的;他的權利是一目了然的;用不着去找上議院;女王在大法官的協助下,能夠承認這位新爵士。

     ①英文:懸而未決的。

     巴基爾費德羅負責一切。

     因為他的緣故,這件案子一直在偷偷地進行,嚴格保守秘密,所以不管是約瑟安娜也好,大衛爵士也好,對在他們腳底下進行的這件不可思議的事情,連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

    約瑟安娜目空一切,跟懸崖一樣容易遭到封鎖。

    她把自己孤立起來。

    而大衛爵士又被打發到佛蘭德斯海岸去了。

    他馬上要喪失自己的爵位,可是卻一點也不知道。

    我們再補充一個細節。

    一個姓赫裡布爾東的艦長,把法國艦隊困在離大衛爵士指揮的英國海軍停泊站十海裡的地方。

    下院議長潘勃洛克伯爵上了一個奏章,建議把赫裡布爾東提升為海軍中将。

    安妮劃掉赫裡布爾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