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闖江湖女俠驚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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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起,另有一條黑影,閃身向右一讓,想已貼立窗旁,怕遭狙擊。

     這時,突聽自後窗傳來一陣金風劃空之聲,接着,姑娘就是一聲尖叫,又“撲通”一響,似已由床上摔落塵埃。

     他急忙擰轉身形,躍進床前,兩腳尚未着地,忽瞥見眼前兩點寒星一閃,迎面襲至,随伸手一抄,已将暗器接在手中,原來是兩支鋼镖,接又聽得後窗外,隐隐傳來一陣婦女嬌叱聲,越去越遠。

     他俯身攙起姑娘,問道:“姐姐,你怎麼了?” “唉!”姑娘唉了一聲,随着黑孩兒一扶之勢,坐上床沿,悄聲說道:“石生,我背心有點痛,你摸摸看,是否受傷?” 黑孩兒探手一摸,并沒傷痕,隻背部衣服,破了制錢般一個小孔,随手又在床頭間,摸得一支鋼镖,這才領悟到,姑娘是被這支鋼镖,掀落床下的。

     乃笑聲說道:“姊姊!你今晚幸虧穿上靈蛇軟甲,不然,定要受傷,沒要緊,隻是衣服破了一個小孔。

    ” 姑娘聽說沒傷,芳心稍定,遂說道:“你去關上窗門,來睡吧!” “大哥恐已出去了,現對房聲息毫無,想尚未回來,你先睡吧!我要等一等。

    ”黑孩兒邊說邊待關閉窗門之際,在那一片星光依稀下,蓦地瞥見一條纖細白影,由院中閃進右對面一間房裡去了,心想:“這倒不錯,原來賊人,就住在對門呀!” 旋聽得宇文傑敲門聲,黑孩兒打開房門,将他迎了進來,又去尋火繩,準備燃燈點亮,宇文傑伸手一攔,悄聲說道:“慢着!” 姑娘見他進房,不願再睡,也起床了,這時院中亮起一片火光,接着,人聲嘈雜,由遠而近,均已集在窗前。

     宇文傑知店中鬧賊,已驚醒店家,忙先打開窗門一看,院中黑壓壓的立着一蓬人,正交頭接耳,竊竊私議。

     他一面命黑孩兒燃起燈亮,一面打開門,踱至院中,隻見地下躺着一人,滿臉是血,模糊不清。

     再就火光仔細一瞧,眼珠落眶,雙目已瞎,兩頰皮開肉綻,全嵌進了一些梭形小石,口角沁血,齒舌似亦有傷,周身已硬直如冰棒,顯已氣絕多時,心想:“定是石生幹的,這孩子出手,也忒重些!” 少頃,店家請來的地保已到,驗罷屍後,亮起燈籠,又赴各房間盤查客人,見宇文傑攜有眷口,隻略略問了幾句,也沒言語,遂自引去。

     他們三人關罷房門,姑娘立即悄聲問道:“大爺,你今晚上哪兒去了,是遇上什麼人嗎?” 宇文傑微一歎息,說道:“今晚若不是一個女郎暗中相助,驚走賊人,唉!我恐怕沒這麼快回來,也不會如此太平!” 原來宇文傑睡至中夜,即聽出遠遠傳來陣陣衣襟帶風之聲,知已來了夜行人,且還不止一個。

     當下,遂躍身下床,背妥長劍,打開後窗,帶好窗門,飛身上了院角一株大樹,暗伺動靜。

     遙見東面來了四條黑影,内有兩個身法奇快,率領在先,另兩個落後稍遠,轉眼間,四條黑影,齊集在東邊隔壁一家屋頂上。

     随即聽得一個蒼勁口音,沉聲說道:“那人并非易與,尤以那個黑孩兒為甚,今晚,你們不得輕動,老夫雖然親自出手,也隻以那件東西到手為主,并不準備多事糾纏,你們可退下暗裡伺候!” 這時,遙聽遠處,忽傳來一聲清脆的語音,說道:“辛瘤子,枉你一世精明,今晚你看走了眼啦!” 同時,宇文傑亦想擋住來人,不讓進店。

     遂折下兩段樹枝,握在掌中,颠了一颠,運出三五成真力,猛向發話的那個蒼勁口音者,與另一條黑影抖手打去。

     那四條黑影,聽罷遠處傳音,方自一愕,忽又聽得腦後風生,有物劃空而至,衆人同時四外一閃。

     發話那人,到底了得,反手向上一抄,接住來物,原來是段樹枝,頓覺不妙,忽又見身旁同伴,竟有一人應聲後倒,墜落屋檐,更感一驚,即扭頭向身後那株大樹,沉聲說道:“是哪方好友?可否請來一見!” 宇文傑一招得手,已先聲奪人,遂由樹上淩空平射,躍上屋頂,朗聲說道:“在下在此,已候駕多時,不知各位來此,究有何見教?” 同時,已辨清發話那人,就是晚間所見,那個蓄着山羊胡子的老者。

     “噫!原來是你。

    ” 那老人噫了一聲,說道:“宇文小俠,你這兩日,在那江山港轟轟烈烈的一番行為,确令老朽辛無畏心折。

    不過,老朽頃受人之托,要向你謀件東西,正準備明索,不願暗取,且你已有兩套,老朽隻須其一,你如不見機,可莫要後悔!” 宇文傑聽得心頭兀自生氣,遂厲聲說道:“辛老前輩,我看你年尊份上,本存有三分敬意,你竟如此大言相逼,未免欺人,東西在我,身邊,你既打算明索,不知你如何索法?在下一一候教就是,決無後悔。

    ” 那老人哈哈一笑,說道:“宇文小俠,你這副膽量,就夠人佩服,這樣吧,隻要你能接我三掌,老朽掉頭就走。

    爾後,任天大事故亦決不與你為難,否則,你即須交出靈蛇軟甲一套,由老朽帶去。

    ” 宇文傑也怒聲說道:“莫說是接你三掌,就是钺斧相加,在下也不畏懼。

    ” 老人用手向南一指,說道:“好,我們在那城隍廟前相見!”說罷,隻見他擰身一躍,已去數丈,轉眼蹤迹漸杳。

     宇文傑又發現身旁兩人,也蹤迹不見,此時因無暇兼顧,遂亦運起輕功,緊随老人身後,同時到達廟前。

     那老人見這少年,身法恁快,也頗心驚。

     宇文傑落身當地,急忙提氣行功,蓄勢戒備。

     老人立定身形,高聲說道:“宇文小俠,你要三思,現在還有機會,隻待老朽一舉手,就不容後悔了!” 宇文傑一陣冷笑,應道:“不必多言,盡管出手好了!”随聽得那老人喝聲:“招打。

    ”即迎面襲來一股勁風,力道奇大窒塞呼吸。

     方才兩下既已講得是對掌過招,那就不容再騰挪閃避,而必須憑借各人功力,硬碰硬接。

     宇文傑當即揚掌向上一格,不料身形竟拿樁不住,連退三步,同時,也震得那老人身形直晃。

     他剛一拿樁站穩,那老人立即高聲呼道:“請接第二掌。

    ”接聲又說:“第三掌也來了。

    ” 這兩掌劈出之後,即風聲呼呼,飛砂走石,如排山倒海,迅雷急電般,連續向宇文傑當胸撞來。

     他迎着來勢,硬接了一掌,又連步後挫,還未換過一口氣來,陡感面前一股潛力劇增,綿綿不絕,當頭壓到。

     他這時被撞擊的正身向後傾,急切間右腿向後一伸,支住身形,兩臂平伸一錯,又使了一招“龍鳳輝映”,交相拍出一掌。

     竟将對方擊來那團淩厲絕倫的勁風,硬給碰了回去,隻聽得“砰然”一聲大震,頓卷起一陣兩三丈高的塵土,迷人眼目。

     這時,突又聽得遠處傳來一陣嬌脆的聲音發話,說道:“辛瘤子,你識得嗎?此乃前昆侖的天罡掌呀,還不快退!” 轉眼風息沙退,定睛一看,前面哪裡人在,隻剩下夜靜星空,寒風侵骨,那老人早告失蹤,他尚待起身去追。

     旋又聽得右前方樹林深處,似有人輕聲歎息,随即發出一陣清音細語,說道:“此老心黑手辣,極難沾染,回去吧!不必追了!” 他心頭一懔,馬上惦起了那店中姊弟二人的安危,急刹步停身,向林中拱手,說道:“是哪位武林高人,多蒙暗中相助,可否請來一見。

    ” 半晌,杳無回音,遂廢然而歸。

     原來今晚猝然而來,現又咣然遁去的那個羊須老人,姓辛名無畏,因他腦後生得有個拳大的肉瘤,江湖上一般知名之士,或上一輩的老人,凡與他有個交往的,多直以辛瘤子或瘤老兒呼之不以為忤。

     他隐居東天日山上方岩,武功蓋代,自成一家,惜乎為人正邪不分,任意行事,隻憑一己愛憎,哪管是非屈直。

     是以,在江湖上無論白黑兩道,均樹有強敵,但他那副嶙峋傲骨,自視甚高,仍舊我行我素,毫無懼意。

     不料前晚,在衢州下遊信安江河岸,巧遇茅山道士玄因,護着師兄乙清,乘船北行,辛無畏見他奄奄一息,傷勢奇重,忙追問情由,玄因遂添枝帶葉,将宇文傑奪寶傷人經過,一一相告,并慫恿說道:“辛老前輩,那‘靈蛇軟甲’,乃千年至寶,天下奇珍,由于弟子等武功不逮,緻被那厮掠奪,聽說,他已制有兩副。

    隻憑老前輩聲望,取得其一,不讓那厮專美武林也好,現江山港吉祥客棧中,尚住有弟子師侄兩人,老前輩前去一詢便知!” 辛無畏聽得入港,一時貪心大動,遂說道:“我在衢州有事,尚須親自料理一二日,如你所說不差,我先趕去江山港看看!” 他遂于次日淩晨,來到江山港客棧,尋着乙清的兩個俗家弟子,一經詢問,才知宇文傑已去衢州。

     他又折返衢州料理私事後,始于第二天中午,騎馬來到江山港,聽說宇文傑已走了半天,乃打馬急迫,命兩弟子随後跟來,一落客棧,知宇文傑也住此店中,心想:不妥,乃又改了下處。

     當晚,他倒不是怯于宇文傑的上乘武功,而是被林中發話的那位少女,道出了這少年的來曆,為“前昆侖”三字所懾,乃悄然遁走。

     至于那個腰懸藍旗,與他在店前相遇的漢子,乃贛東懷玉山小百丈峰,在江湖上獨樹一幟的綠林巨魁,紫旗樊-的第二弟子,藍旗崔文虎,遵師命赴浙東雁蕩山伍月秋處公幹,與辛瘤子相遇。

     得知就理,即銳意相助,不料當晚在屋面上,有人暗中發話,譏笑辛瘤子,他一聽口音,覺得好熟。

     如果是她,自己還是以不露面為上,靈機一動,遂借宇文傑擊出一枝之便,故意翻落屋檐,決心不淌這淌渾水,趁隙溜走。

     一夕無話,黑孩兒因惦念住在對房的那個賊,天一亮,他即來到院中伺候着,看是何人,旋見一個年約廿餘歲的白衣女郎,牽着一頭小黑驢,出店而去。

     打從身前經過時,不禁向他颔首微笑,心想:昨夜鬧賊,原來也有她呀?遂将此情,進房告訴宇文傑。

     宇文傑驚問道:“走了多久?” “剛才出店嘛!” 他追出店門,向大街兩頭一看,哪有什麼女郎。

     詢問店夥,知己去西,及至趕出西門,亦未見蹤迹,心想:騎着毛驢,能有多快,試追她一程看看。

     遂運起輕功,一路向西追趕下來。

     轉眼已追出了十裡遠近,來至一處三岔路口,正刹步停身,籌思打從哪條大道前進之際。

     忽一眼瞥見道旁的大樹上,有張白紙小條,随風飄蕩,見那張紙條,是以一段小樹枝,用内家“穿針貫石”的上乘手法,釘在樹幹上的,當下不由暗自一驚,這人的内功真高,實前所未見,今失之交臂,殊屬可惜。

     忙揭下紙條一看,上面系用焦炭寫的幾字:“請不必再追,君駕西行,前途險阻尚多,盼格外留意!” 他看罷之後,心頭不禁惘然,若有所失。

     呆立了一會,遂将紙條向懷裡一揣,奔回客棧,見柳姑娘剛才起床,乃問黑孩兒道:“石生!你見那個白衣女郎的形貌如何?” 黑孩兒瞪着那雙大眸子,仰首答道:“她長得很美嘛!” 宇文傑一笑而罷,三人又繼續登程,當天下午,就到了新塘邊柯家。

     柯金奎父子,一見宇文傑來到,即開門迎入,又見攜有女眷,遂由柯老太太及女兒靈玉,将柳姑娘迎入内室休息。

     正當那姑娘柯靈玉出進于堂廳,宇文傑猝見之下,不覺暗驚,她不但生的玉首蛾眉,明目皓齒,而款步輕盈,行經身前時,竟宛如施鳴玉姑娘無二。

     僅在年齡上較稚而已,心想:世間上怎有兩個生的恁般相似的人,不知不覺間,一時竟看呆了。

     柯金奎見狀微喜,即朗聲問道:“小友!你追回失馬,以及别後情形如何,可否見告一二?” 他被這一語驚醒,始感突然,急忙暗自收住心神,除那靈伽被困,臨終贈劍一節,因有關老禅師生前清譽,不忍張揚外,遂将其餘經過,滔滔不絕地一一相告,連室内女眷,亦全伫立屏門,聽他追述往事。

     一時柯家男女老少,對這位少年,幾視為天人,尤以姑娘靈玉,對他那身武功,芳心向往不已。

     次日一早,宇文傑取過原存包裹,一行三人,辭别柯家,登程西進,離開新塘邊約有數裡。

     宇文傑坐在馬上,傍車而行,忽瞥見姑娘,掀起半片車簾,玉首微偏,說道:“大爺!你看柯家的老少男女,全家為人如何?” 宇文傑笑道:“我在他家,僅有兩個整夜不到的時間,怎能知道許多,不過,依我看來,除内眷不大清楚外,柯家父子為人,都很熱情,尤以他的大兒子柯又奎為甚,我尋獵失馬,深蒙相助,至今猶令我感念不已!” 姑娘仰首向上一盼,笑道:“我也并不是說,他家盡是壞人呀!” 宇文傑不覺一怔,說道:“柳姑娘!你剛才問我那話,究是何意?” 姑娘說道:“除他長子,我沒見得外,其餘的人都好,隻是他的次子小奎,大爺!想你沒甚留意?” 他不禁詫異,驚問道:“你看見什麼?” 姑娘面容一肅,正顔說道:“柯家次子小奎,我見他,未語先笑,迹近輕佻,眼神不定,視物遊移,貪心甚重。

    又見他雙眉間,晦紋上沖天庭,主應橫死,不得善終。

    ” 宇文傑不禁扭頭一笑,說道:“你真的還精通星相?” 姑娘又伸手向車後一指,說道:“你看看車後橫木中央,印着是件什麼?” 他勒住坐騎,果見車橫木中間,有個用白垩印的三角小旗,旗内還有種什麼标志,卻不甚清晰。

     他看罷暗自一驚,這是綠林中人,互通聲息的一種暗記。

    今天怎地弄到自己身上來了?即打馬趕至車旁,告訴姑娘,并主張将它擦掉。

     姑娘笑道:“大爺,你聰明一世,怎的糊塗一時,即知道這是綠林人物的一種記号,這表示它已經對我們留意了。

    如若把它擦掉,不但于事無補,而适足以示怯,那怎麼可以呢?如所料不差,這事定乃柯小奎搗的鬼,今後,請你遇事小心就行了!” 宇文傑呵了一聲,說道:“我記起來了,當晚,這黑馬被竊時,我和他父親,都非常着急。

    他在一旁雖說了幾句深自埋怨的話,但神色自若,好像對失馬一事,有所預知似的,看來這厮,果真不是好人。

    唉!算了吧,我們應看在他的父兄的情面上,遇事小心點就是!” 姑娘将車簾一放,縮身車内,說道:“大爺,你說得極是,我們為人應當如此!”